对于将来究竟要去做什么，王俊虽然想过，但终究只是个模糊的概念。就像小时候立志要做科学家，所想当然是种种成就与贡献，而不是一步步劳心费力的过程。

三公九卿，拜相封侯，他尽可以设想自己的未来。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要么长安城里那位老人对他没有恶意，要么就熬死对方。

去试探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对自己有没有恶意，其中危险系数毕竟太高，他也确实没那个熊心豹子胆。那么就只能选择和平方式，嗯……看谁活得长。

有这样的想法之后，他倒也不再为将来烦忧苦恼。就目前来说，在这座临江小城里能做到衣食无忧，手上能有些闲钱，平日里优哉游哉在江边赏赏风景，或者溜达到那条青砖街道上，看看楼上那些肤白貌美的姑娘们凭窗卖笑……啧，这种生活其实就很好嘛。当然，如果闲钱允许的话，能够进楼一探深浅，这种日子就要更加惬意许多。

只是朱老头三番五次问起，自然也是一片好意。而且这老头说是入京，其实也就是入仕（①）的意思了。这个王俊倒是早有预料，毕竟这年头当官的主要还是富贵人家。虽然说这些年随着纸张普及，字体简化，老百姓中有了许多读书人，加上朝廷取士渐渐有了些科举的影子，目前朝中也有许多寒门子弟出来做官的，但终究只限于长安城小范围内，想要形成后世隋唐那样的科举规模，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注①）

看朱老头家世衣冠，又一把年纪，千里迢迢入朝为官，官职肯定不会太低就是。而这样的人想要为自己铺路，别管将来自己用不用得上，总是多了份保障。

漫天飞雪间，王俊摇头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这时候天色将黑，走在前面的朱颉打着早早准备好的灯笼，又给两个小姑娘牵着毛驴，脸色平静，没有丝毫不满，倒不像是富贵子弟该有的模样。

渐往陆家走去，风中隐隐传来一些说话道贺声，等到夜色又浓几分，灯火也就愈发耀眼辉煌，映得整个街市都亮如白昼。

朱颉（xié）放缓了脚步，转过头，脸上带着询问。

朱老头看他一眼，轻轻摇头，依旧走在后面。

于是年轻人便牵着毛驴，带着两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先行拐入一条街道，向着陆家宅邸走去。

这时候门前尚有不少宾客，陆家管事的人一个个见礼问好，气氛热闹，进门的速度自然也就放缓了许多。

王倩和陈苗从驴背上下来，正站在旁边说着悄悄话，人群里有个年老的富人家，忽然间咦了一声，向这边走了过来，“呀，倩倩，你怎会在这里？”

这人看着须发皆白，穿着厚厚一件狐裘，看着倒也富贵。正是县里布庄的老东家韩睿，不想却在这里遇见。

王倩自也惊喜，轻声道：“啊，我和哥哥一起来的。”

韩老头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的朱颉。

“呃……”朱颉于是作个揖礼，说道：“在下朱颉，字鹏远，见过老人家。”

韩老头微微一愣，心想这气度倒是不凡，只是貌似与坊间传闻中的小无赖差得太远了些，还有为什么姓朱了呢……

陈苗鼓着嘴，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