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耀祖抚了抚少年的背，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

小刀咬了咬嘴唇：“师傅，现在就走吧，我一刻也不要多留了。”

邢耀祖也不多言语，便陪着小刀去收拾行囊去了。

小刀的东西倒也简单，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也实在挑不出什么东西了。

本来墙角还有一些小刀儿时最爱的玩具，木马，木剑，泥咕咕什么的，小刀本欲挑选两件带走，犹豫了一会又默默地放下了。

一盏茶的功夫，小刀已经收拾完毕了，他默默地背上行囊，跟在邢耀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屋外走去，小刀临走前向师娘的厢房看了看。

隔着窗子，小刀瞅见师娘正哄着年幼的元财午睡，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小刀见师娘没有注意到他，便一遍一遍的看着师娘的样貌，似乎是怕以后忘记了。

邢耀祖见小刀看得有些出神，轻轻地拉了他一下，他便木然地跟着邢耀祖向门外走去了。

两人刚出徐府大门，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小刀闻声心中一喜，只道是师傅又反悔了。

可刚回头，看到的却是那个经常欺负他的胖师兄，他脸上还未绽开的喜悦瞬间就僵住了。

胖师兄跑到两人跟前，喘了几口粗气，递给了小刀一个包裹：“小刀师弟，师傅让我把这个给你，他说他就不来送你了，师弟你保重。”

小刀伸手接过，只觉里面沉甸甸的，也未作查看就背在了身上，然后向师兄作了个揖：“师兄也保重。”扭头便和邢耀祖向落日的方向走去了。

直到身后的徐府越变越小，小得再也看不见时，小刀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突然开始抽泣了起来，初时只是默默地掉眼泪，后来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索性躺在地上撒起泼来。

但见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鼻涕和眼泪都胡在脸上，中间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

小刀抱着邢耀祖的大腿诉起苦来：“师傅……我……我……我要阿娘……，师傅……，咳咳，阿娘为什么……为什么不要翰儿了？翰儿再也不贪玩了，翰儿……要考上状元让阿娘开心……阿娘啊……”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小刀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竟然抱着邢耀祖的腿睡着了。

邢耀祖看着小刀有些晃神，突然叹了口气，反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瞬时脸上便红了一片，好在他满脸胡须，完全看不出来。

冷静了片刻后，他便一把提起小刀，扛在了肩头，这少年比同龄人矮了半头，竟是轻的出奇。

邢耀祖就这么扛着小刀在乡间小道上慢慢走着，小刀仿佛是被颠醒了，迷迷糊糊地说了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

邢耀祖初始也没理会，后来突然没头没尾地对小刀说道：

“小刀，命运她就是个臭婊子，她就是喜欢玩弄你，戏谑你，让你向她屈服，却从不拿真心待你。她只想狠狠地践踏你，把你踩在地上，踩进泥里，让你放弃尊严和梦想。越是这样，你越要抗争，你活得越是卑微，她越是看你不起。只有狠狠地扼住她的喉咙，她才会服服帖帖，交出你想要的一切。你要强大起来，没有谁能操控你的人生，除了你自己！你懂了吗？”

这些话与其是说给小刀听得，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这么多年，他只有不断地暗示自己，才能背负着这么多苦难，坚强地活着。

待邢耀祖说完，小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了。

师徒二人走出了五里开外，在一座土地庙前停下了。由于穷困潦倒，邢耀祖也没钱住客栈，前几日便寻了这座土地庙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地。

这土地庙虽然偏僻，但据说颇为灵验，因而也偶有香客来上香，顺便孝敬些干果糕点当作祭品，刚好二人的伙食住宿问题都一并解决了。

两人到了土地庙，便在角落里的一张破席上躺下了。邢耀祖怕地上太硬，小刀睡的不方便。便起身给小刀铺了些干草，又把自己的黑袍扯下给小刀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