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得好!”雍正勃然大怒,向前迈一步。张廷玉很怕他上前踢允禄,要上前拦时,雍正却止住了,冷笑道:“是朕糊涂,用了你这聋子办事!削去你的王爵,回去闭门思过。滚!”
允禄双眼饱含泪水,委屈胆怯地看了看雍正,叩头泣声说道:“是……”爬起身来踽踽退了出去。恰此时图里琛从外头进来,和允禄打个照面径到雍正御座前跪了,禀道:“礼部的人刚刚进来,让奴才代奏,百官已经都在乾清门前按班跪候,请示主子有什么旨意。”
“叫他们等着!”雍正满意地看了看图里琛的一身戎服,“待会儿还有旨意。告诉他们各部尚书,有私议国家大政者,休怪朕开杀戒!”
“扎!”
雍正眼中闪着阴狠的光,转过身来对允禩等人格格一笑:“朕即位之初就曾说过,朕无意做这个皇帝,只是圣祖托付,不得已儿提了起来。圣祖德近三王,功过五帝,就是撤除八王议政,也是他老人家手里的事。你们今日突然发难于大庭广众之中,说是要恢复八王议政。朕想知道你们的真心,是圣祖措置失误,还是朕自己有失德的地方?你们谁想当这个皇帝,不妨站出来直说!?”
自从朝臣们遵命退出,允禩便有一种蓦然而至的失落感。平常在私邸里,几个人密议,雍正似乎无能得不堪一击。刹那间才感觉到中央机枢之权在握的威权,占起自己的便宜要多容易有多容易!从敞开着的大殿门可以清楚地看到,黑鸦鸦集中起来的羽林军铁墙一样壁立在月华门北整装待命。允禩心知大势已去,打心里泛上一声悲凉的叹息。他强忍着又惊又怒的心境,叩头道:“万岁这话,臣子们如何当得起?臣等并没有自外朝廷的心,更何况造逆!八王议政乃是祖制,就是永信、诚诺他们,也无非想出来为国效力,辅佐皇上理治天下,臣弟担保他们没有异样的心思!”
“睿亲王请起身说话。”雍正没有理会他的话,含笑说道,“朕很高兴你没有和他们掺和。”
允禟眨巴着眼,形势这样急转直下,也是他始料所不及的,他觉得允禩太软弱,刀俎之鱼还要蹦几蹦吧!思量着,亢声说道:“万岁这话,臣弟还有话说!睿亲王入京,和其余东来诸王一样,我们一处议了整理旗务的纲目,一起谈了建议八王议政,并没有人背地里另支炉灶。不知万岁他们指的是谁?掺和又意所何云?”允禩立刻也意识到“服软”即是“理屈”,应口又道:“别说我们没有私地阴谋。皇上若无失政,何必如此堵塞言路若有失政之处,又何必拒谏饰非?”雍正嘿然冷笑,说道:“嗬!朕堵塞了你的言路?你有什么话,朕有什么失政之处,不妨明言!”
一句话问得二人都闷了。允禵在旁大声道:“田文镜明明是小人,敲剥聚敛的酷吏,河南官民恨不得食肉寝皮。皇上你树为模范,任用不疑,这难道不是失政?”
“你身居东陵,他是小人,你怎么知道?”
“方才几位大臣说的,我听了很有道理!”
“你的道理?”雍正脸色铁灰,面上毫无表情,“你的道理是大业主、大豪绅的道理!”
“皇上难道要杀富济贫?”
雍正突然仰天大笑:“说的好!但朕不是要杀谁济谁,朕是要铲除革命乱根,创一代清明之世!”他倏地收了笑容,涨红了脸,连鼻息都激动得调息不匀,青缎凉里皂靴在金砖地下橐橐来回响着踱步,似乎对人,又似乎自语:“朕就是这样的皇帝,朕就是这样的汉子!父皇既把这万里河山交付给朕,朕就要将它治理得固若金汤!谁阻了朕的这点志向,朕决不容情!”他突然朝殿外喊道:“图里琛!”
“奴才在!”图里琛就站在殿外檐下,一步跨进来,“叭”地叩了个千儿,“主子有何旨意?”
“你八爷、九爷、十四爷今儿累了。”雍正扬着脸道,“由你步军统领衙门护送回王府!”
“奴才遵旨!”
图里琛爬起身来,向外摆了摆手,立刻进来四名千总,向雍正行了军礼,肃立不动。图里琛脚下马刺踩得金砖地叽叮作响,直向允禩走去,叩了个千儿道:“八爷、九爷、十四爷,奴才奉旨送你们回去。”
“无非一死而已!”允禩霍地挺身站起,“老九、老十四,不要脓包势求人宽恕!”又向雍正揖手一拜,说道:“皇上四哥,兄弟我等着你来杀!”说罢昂然出殿。允禟也是一揖,那允禵更格外,起身来只用轻蔑的目光盯视雍正一眼,哼了一声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