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跟着临启芳沙场杀戮时候,她巾帼不让须眉,何等女中豪杰。
可她也是个母亲啊。
刀子扎在身上,无非只是痛楚。
刀子扎在心上,那便不只是痛楚。
临夏想到当年自己在地牢里救了宣王,因功得见家人,只因为几处烧伤,她母亲便哭的不可自己,几成泪水。
她当年刚承了夏美人的身子,对亲情有并无观念,内心淡薄,还吐槽这娘莫不是水做的,怎能有这么多的泪。
却原来,是她可怜,是她上辈子的妈没有给过她温暖,是她不知道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牵挂和爱可以有多深。
现在她知道了。
她死遁成全了自己的潇洒,却逼疯了一个可怜的女人。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娘,娘,我是夏夏啊!”她想做回她的夏夏,她想做回她的女儿,她想做回有母亲疼爱的孩子。
赵美如意识依旧模糊,对临夏阻挠她离开这件事,十分烦躁。
出手也越来越狠。
一掌被击中心口,一口血随之吐出。
钱芷晴飞身上来:“临夏,这样不行,你得还手。”
“我怎么还手,这是我娘啊。你退下,小心。”
一把推开钱芷晴,就钱芷晴那点功夫,根本不可能是她娘的对手。
钱芷晴险险被推开,才惊觉方才惊险。
这临夫人果然是疯到彻底。
临春还没回来,临夏负伤了,应付的更为困难。
她不由大喊起来:“临夫人,你醒醒,你醒醒,那是临夏,那是你的小女儿,她没有死,她回来了,临夫人。”
临夏喊都没用,何况她。
一拳对着心口袭来。
临夏交叉双手挡了,可也被震了心脉,往后退了许多。
赵美如见她退去,便要从东侧飞身离开。
临夏连气息都不及调匀,强行运功追了上去。
再次拦住赵美如去路的时候,赵美如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劈掌而来,临夏仓促躲过,却不想她还有一爪等着临夏,对着临夏的脖子,落了下来。
“娘!”她大叫。
这一爪,足以抓破她喉咙。
也是这一声含泪大叫,眼前人猛然一怔。
临夏的眼泪落了下来:“娘,是我,是你的不孝女临夏,娘!”
赵美如经在那,眼神中的杀气渐渐隐去,然后,怔忡的,茫然的看着临夏。
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夏夏!”
临夏大喜:“娘,是我,是我,我是夏夏。”
大颗的眼泪,从赵美如眼眶之中落下,她那握成爪的手,慢慢放松成掌,轻抚上了临夏的脸颊。
皮肤贴着皮肤,临夏感觉到她掌心的颤抖。
“夏夏?”她嘶哑的重复喊她。
临夏不断点头:“是我,娘,是夏夏,是夏夏回来了。”
“夏夏,夏夏,夏……”
“娘!娘!”
情绪过激,赵美如晕了。
晕在了临夏的怀中。
临夏惊呼,忙从屋檐上把她送回地面。
临春也正带着人回来了。而那些被打退的大夫,也在许银铃的招呼下,赶紧围了过来。
半日后,赵美如缓缓醒转。
茫然的看了一圈四周,忽然坐起身来:“夏夏呢,我的夏夏呢?”
彼时,临夏怕她醒来再刺激到她,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听到里面的叫声,猛然站起身来。
而钱芷晴也正跑出来:“临夏你快进来,你娘找你呢。”
临夏忍着鼻腔里的酸涩,努力调整好呼吸和表情,走进了内室。
大家给她让出了一跳路。
床上的人看到她后,眼泪不住落下,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是夏夏嘛?只是娘的夏夏嘛?”
临夏再也控制不住,泪如泉涌,上前,跪在了床边:“娘,是我,是临夏,临夏回来了。”
一屋子,无不都在擦泪。
赵美如紧紧抱着临夏,母女重逢,而这些年缺失的记忆,也全部涌回了赵美如脑中。
她几乎,嚎啕大哭。
“夏夏,娘以为你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还活着怎么可以不回来看娘,你哥哥走了,你也走了,让娘怎么活,怎么活啊,夏夏,你这个死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娘。你和你哥哥这么可以这么对娘啊,你们都是娘的心肝,是娘的命啊,你们这是要娘的命啊。”
屋内,哭声更响。
临春跪了了临夏身边,哭的比赵美如还凶:“娘,您好了是吗?您都记起来了是吗?娘,哥哥不在了,还有女儿,还有女儿在您身边,现在夏夏也回来了,娘,您以后要好好的。娘,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对不起,娘,我错了。”临夏有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要说,“对不起,对不起,娘,我真的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赵美如紧紧抱住了临春和临夏。
屋内众人,无不动容。
这一夜,临春和临夏都睡在赵美如身边。
临夏把当年的事情,以及那几年在外面流浪的事情都告诉了赵美如。
娘仨几乎彻夜未眠,多数时候都在哭。
虽然团聚了,虽然她娘的病似乎也好了。
可到底,他们哥哥,她娘的长子,是真的没了。
临夏想,这一夜,恐怕还有一个人,也彻夜失眠了吧。
不,自从临献走后,她知道,她一直都在失眠。
早晨,赵美如和临春终是体力不支睡去了。
临夏胸口疼的厉害睡不着,她娘打的,不过也没叫大夫告诉她娘。
起床出去,便写了一封书信,是寄她父亲的。
家中母女相认之事,想来父亲知道,必感欣慰。
写完信,便叫丫鬟引了她去许银铃的住处。
如她所料,许银铃一夜未眠。
这一整夜,她竟是写了一夜字。
等到临夏进去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纸。
所有纸上,密密麻麻落着的只有两个字:临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