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道通晓医术,见文璋气郁血虚,不醒人事,点了头上风池、角孙二穴,助他顺气安神,又运气于掌中“劳宫”、“合谷”,缓缓地见他脉象平稳,只是长时经受牢狱之苦,体弱憔悴,此时经高人急施妙手,不觉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若影若现却似无双秀貌,眼神如盈盈秋水,迷糊中又似兄长天祥,神色祥和立于身前,继而转身拂袖而去,口中不觉喃喃念道:“兄长……兄长……。”一时醒来,却见床帘轻纱,不知睡在哪家床上。
只听得门外一孩子声音喊道:“先生醒了,先生醒了。”文璋只觉所处生分,待要起身,又感周身无力,头脑晕沉,朦胧中又闻得那孩子音声:“先生,你先躺着,我去叫姑姑来。”却不知他口中姑姑是谁,莫不是那日救他的菩萨仙子,心中斯许,一时又无力启口。
见那孩子急匆匆奔出房去,过了片刻,嗅得一阵清香袭人,这香味似曾相识,眼前朦胧现出两名女子身姿,皆是花容月貌,为首那人与那日所见无异,果是那女菩萨,又见房内陈设简洁清雅,似在梦中。便要起身相迎,无奈周身酸软无力。
来人正是无双与琼姿二人,无双移步床沿,轻声说道:“文先生可感觉好些了。”
文璋虽年过不惑,却是孑然一身,他自小随兄长修学,后遇蒙古人南侵,长年飘泊不定,见她相隔极近,貌美柔声,不觉宠受若惊,不知从何道来。
无双端过一碗粳米热粥说道:“先生体弱血虚,需静心调养些时日,才可痊愈。”说着使勺喂他喝粥。
文璋缓缓说道:“敝人何德何能,敢劳姑娘如此费心。”
无双道:“先生安心静养便是,无需多言。”
她身后琼姿说道:“文先生,这位便是我陆家庄陆无双庄主,亦是当今天下武林至尊。”
无双笑道:“什么武林至尊,那只是江湖上遥传的虚名罢了,信国文公忠烈仁义,才配得上是大英雄。”
文璋心想:“兄长以身殉国,死得其所,他遗书嘱我自修自好,我自幼熟读圣贤,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不觉叹道:“姑娘超尘绝俗,小可何德何能,怎敢劳烦姑娘照护我这无用之人。”
无双道:“先生这话从何说起,先生满腹经纶,日后必有用武之地。”
琼姿又道:“师父,先生才高八斗,不如让先生教我们家伤儿读书。”
无双道:“琼姿,先生身体欠佳,教与不教,我等岂可强求。
文璋提气急道:“但凡何事,文璋力所能及,必将倾力而为。”
无双又道:“先生只管静心调理,先养好身子再说。”遂将一碗粥慢慢喂他吃了,这才离去。
文璋心中一阵暖意,想这陆庄主如仙子一般,哪怕再能见上一面,也倍感舒畅。
一连数日,无双每日前来探望,见他渐渐好了,方才心安,这日清晨,天青气爽,文璋一觉醒来,只觉身子完全好了,精神焕发,见圆桌上热气腾腾摆着一碗粳米鲜蔬粥,一笼冬笋烧麦。文璋心中念盼着无双,等了良久,却不见人来,独自信步走出房去。见院内空无一人,路过一处房间,透着窗花见一男孩于书桌前托着头,口中喃喃念道:“颜渊问仁。子日“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天下……。”那孩子想了良久复不上来,文璋微微笑道:“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
那孩子恍然知晓,一见文璋,便高兴地叫道:“文先生果然厉害,这么难懂的文字,听一下便知道了,无伤念了好多遍都记不住。”
文璋道:“原来你叫无伤。”
无伤道:“我叫宋无伤,姑姑说是全真教张道长起的。”
文璋轻声念道:“姑姑……。”无伤续道:“陆姑姑,救先生回来的便是我姑姑。”
文璋点头说道:“无伤,读书无须硬记,读圣贤之书,先明其意,会其理,常时习之,方可融会贯通。”
无伤说道:“先生说的无伤都听不明白,姑姑姐姐总是让无伤读书写字,还有宋家庄宋老先生,可无伤老是记不住,先生,无伤是不是太笨。”
文璋笑道:“哪里有笨的学生,只是他们教不得其法,学不得其道。”文璋径直走进书房说道:“无伤,你也无须着急,从今日起,先生便从头教你。
无伤点头说道:“太好了,姑姑说文先生才学可好了,伤儿一定好好跟先生学习。”
文璋说道:“你刚才念的那篇颜渊问仁,就是讲做人的道理。”什么才是“仁”呢?这几则古人的故事,我先讲与你听。
无伤拍手叫道:“太捧了,无伤最爱听故事了。”
文璋娓娓道了孔融让梨、孟母三迁、赵氏孤儿等典故。无伤只觉先生聊得生动有趣,简明易学,细细思量其中义理,感悟颇深。
不觉时已至午,文璋道:“无伤,今日便到此吧,我们明日再学。”无伤只觉先生平易近人,学识广博。不舍说道:“先生明日一定要来。”
此时无双已在门处等候多时,见二人自用心教学,不便打扰,此时休了学,才移步进来,微微笑道:“无伤有劳先生费心了。”
文璋一见无双,心生惊喜连连,急忙起身相迎:“陆……姑娘,姑娘言重了,在下蒙姑娘大恩,无以为报,教无伤读书,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无双笑道:“先生客气了,先生一门忠良,伤儿能得先生指点,陆无双感激不尽,伤儿,既然文先生肯教你,你还不快来拜了老师。“
无伤听罢,急忙跪了,恭恭敬敬在文璋身前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