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宫鸣一开始不是这么老的姿态的。大抵修士到了金丹期容貌就会固定了如果用些特殊手段还能再变年轻一些。而像他这样露出这番老态的,就是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体内灵力流失所以显露出了原本的姿态。
修真界的修士,失去灵气了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别动弹了。”周祺然的话说不上好听,“指不定还剩多少精力了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也没啥必要。”
似乎是觉得周祺然说得有道理,老者倒了回去。
与骆元白那种精神奕奕,老当益壮的感觉不同这老者身上充斥着一股朽木的气息,双眼无神,手脚无力感觉下一刻就可以躺在床上一睡不醒完全没有精神劲。
“你是何人……”
纵然已经如此疲倦了,宫鸣的语气中还是带着几分属于散修盟盟主的气势,就像是被卸去了盔甲仍不愿跪下的战士那般执拗而倔强。
“天枢。无门无派散修一个。”
“天枢?呵呵,天枢……”
宫鸣听到周祺然的道号时,稍微愣了愣,随即苦笑了一番道,“天枢真君大驾光临,只可惜本座如今这副光景,倒是没法好好招待真君了。”
语气之中,竟是没有对周祺然私闯房间的愤怒。但想想也是,以周祺然的实力,莫说是私闯房间,就是要把散修盟倒个底朝天,他们也无力反抗。
“被关多久了。”
周祺然轻飘飘问道。
“真君莫要嘲笑本……”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者叹了一声,“真君莫要嘲笑老夫了。”
“闲得无聊来这逛逛。”周祺然缓缓道,“你们这散修盟,倒是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唉,这没有足够的实力压着,一切便乱了。”宫鸣感慨道,“实不相瞒,想必真君您也看得出来,我这是冲击失败,倒惹了个走火入魔。一出了这事,散修盟就……唉。”
“听说你有个女儿。”周祺然突然问道,“你都这种时候了,她怎么还不见人?”
“月儿……月儿!”
提到了宫红月,宫鸣的脸上突然染上了几丝悲戚,“是我对不住她啊!”
“真君,算老夫求你了真君。”老者急切道,“老夫有一女儿,名红月。我自幼将她作为散修盟未来盟主来培养,亏欠了她许多,看见她受委屈也没法安慰。现如今老夫不争气,没能给她守来一个和平的散修盟。老夫有所感觉,她已经接收了散修盟的盟主传承,不日便要返回散修盟。”
“我……我……只求真君能护一护她,其他那些人基本不是省油的灯,红月恐怕会折在回来的路上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宫鸣眼中甚至有泪水溢出。
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修士,沦落至了如今这步田地,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而留下了悔恨的泪。
周祺然沉默地看着他,幽幽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宫红月是顶着压力长大的。原书中描述她的过去的时候,便有提到,纵然他人对她有诸多非议,宫鸣除了确定她的少盟主之位外,并没有给予其他任何的帮助。或许他认为这样对宫红月的发展有好处,但是他有和宫红月沟通过吗?
不过是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强加给别人罢了。宫红月现在只是心理出点问题,已经多亏修真界中人普遍心大这一点了。
想想现代,父母将自己的期望施加在儿女身上,导致儿女寻死路的新闻,还少吗?
周祺然的话语有如重锤,击在了宫鸣的心头。他就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那般,面容颓丧,“是啊……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父母,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你们的行为对你们的孩子有多大的影响。”周祺然跟着道,“你们觉得好的东西,对孩子来说不一定是好的你觉得能忍受的东西,不一定是孩子能忍受的把意愿强加给孩子的时候,你有想过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冷静。
你冷静一些。
系统察觉到周祺然的情绪有失衡的迹象,忙出声提醒。这时候她发现,那些混乱的数据似乎动了。
“你女儿自有人保护,至于你自己……”周祺然顿了顿,“灵气流失,伤及根本,没救了。”
这是注定的结局。
“她……她没事就好。”老者泪水不断涌出,“我不争气,是我不够争气啊……”
周祺然看了那泪水,只觉得心口一窒,轻哼一声便离开了,和他出现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仿佛只有一阵风吹过。
窗户合上,老者还在低低呜咽,倾诉着自己的懊悔。
周祺然乘着小舟,出现在宁阳城的上空。
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需要透透气。
往日的片段就像是一张张泛黄的照片,被风一吹,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祺然,爸爸只是觉得难受了,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弃他呢?”
面带愁容的妇人拉着他的手,缓缓道。
那时他同学告诉他,他在赌场门口看到了他爸。
“祺然,家里现在不容易……你,再忍忍吧。”
破产之后的男人一蹶不振,虽然还能带来一点钱,但是大部分都被他拿去了赌场。
他气性上头,与那人争抢,到头来被骂不肖子,被数落的还是他。
她可笑地以为他只是缺钱用。
殊不知他总是在晚上看见她打着灯做些手工。
“离婚?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妇人的面上带着坚定。
她傻傻地相信,一切会有转机的,那人会浪子回头的。
哪怕她原本保养得不错的皮肤,已经有了憔悴之态。
他们起过争执,到头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她觉得,只要一家人还在,便是和和美美的,便有机会回到当初。她抱着对那男人的感情一直坚守着,换来的,不过是日复一日的辱骂殴打。
妹妹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压力十分大,发现对母亲倾诉完全没用后,每隔一段时间便跑来他的学校哭诉一番,释放在家里受到的压力。他只能看着,安慰两声,却什么都做不到。
是啊,什么都做不到啊。
他知道她渐渐变得敏感怕事,一回到家便立时把房门锁起来。他知道她成绩一落千丈,从优等生成了老师见到都摇头惋惜的学生。他知道,她不想变成这样,却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他都知道,可那个女人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