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我对不起你,但你要相信,我当时别无选择,如果那四个人回到保定,我就得死!”他无奈地说,还说自己当时并不知道陈忠海也在那列火车上,他说如果自己知道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此下策的。
对于这样的人,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无论自己因何而责备他,他总能找出各种客观理由来为自己推脱,从来没想过造成悲剧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他自己极度自私的人格。
此时窗外行人越来越多,她意识到其实父亲站在火车站站台上,旁边就是那辆即将开向隧道的火车,他微笑着向自己方向招了招手,然后转身进入火车里。
“还记得刚上车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山崎玉说,“我可以让陈将军永远活在当下,只要你想见他,我们随时可以开车过来,他会像现在一样,微笑着注视着你,这列火车,就是刚才逆行从隧道里出来的,如果你愿意,它可以永远停在站台上,永不开启,我们甚至可以把车开到他跟前,让你们只见的距离仅隔着一层窗玻璃。”
她沉默了,山崎玉开出的条件的确对她是个诱惑,在她心里,父亲就是一座山,可以让她依靠的大山,如果自己能经常回到过去,并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父亲,也算是心中一大慰藉。
但她心里也很清楚,山崎玉给自己开出这样的条件,那他想要的,只怕更多,于是就问他想要自己做什么。
山崎玉脸上流露出诡异的笑容,他说需要她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现在他手里有一管麻醉剂,待会儿他会加大油门,让汽车开出黑雾,然后停在县城一处偏僻地方,等汽车停好后,她只需把麻醉剂注射到自己体内,然后自己就会暂时呼吸心跳停止,看上去像死了一样,此后她会下车,然后找到渡边,告诉他山崎玉家族有遗传性心脏病,此时已经病发身亡,日本人听到这消息,自然会过来验尸,自己之所以要打药,就是防止露出破绽,等他们确认自己已经死亡后,再由陈菲菲以县长的身份出面,向日本驻军请求由她负责把自己埋葬,他说经历此事,日本人会更加相信她,埋葬自己这件事,田中应该会同意她的请求,到时候,她只要在挖坑埋土的时候稍加注意,到了晚上,药效过去,自己就会醒过来,而后从坟墓里爬出,算是逃出生天。
“如果你愿意,等我活着从坟墓里出来以后,咱们可以一块离开永定,然后咱俩结婚,我们一样会幸福的!”山崎玉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而她却慢慢闭上眼,脑子里依然回想着父亲的面容,和窗外那个慈祥的男人一样,他是如此真实,有时显得懦弱,有时又很勇敢,人活在世上,总会出于各种原因,对很多事情妥协,他父亲是这样,她也是如此,山崎玉想用陈忠海作条件,换得他俩重新在一起,这对她来说不算过分,他是看准了自己对陈忠海的不舍,可山崎玉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现在还剩下多少分量?
他觉得自己会妥协,为了某些事情而放弃另外一些事,她苦笑起来,心想自己的确会妥协,她会为了县大队战士的生命而放弃和父亲团聚,这个念头她绝不动摇,哪怕站在窗外那个男人真的是他父亲,她也别无选择,谁不想全家团聚,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但在日蹄下,人心里这最简单的愿望都变成奢侈品,她不想在这样生活下去,要改变这一切,自己就必须有所取舍,况且她知道外面父亲的形象也只是泡影,只是这泡影实在太诱人,她真的不忍心戳破,可山崎玉已经给她出了选择题,现在轮到她做出最后决定。
“那已经是过去了!”她兀自说道。
见山崎玉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继续往下说,声音很小,语调很慢,她说陈忠海的死已经成为过去,再也无法挽回,既然他已经逝去,自己也没必要一味寻求他的复生,生老病死本是世间常态,每个人都注定要成为过去,他的形象已经深深铭记在自己心里,如果想他了,自己就会闭上眼,他自然就出现在脑海里,一样亲切,一样看似触手可及,实则确是遥不可及。
“菲菲,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吗?”山崎玉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自己的条件,一时间有些慌乱。
她虚弱地笑了笑:“山崎玉,我对你说的全是真心话,而且我也没对你撒过谎,但你却不一样,你把很多心思都隐藏起来,不管对谁,都秉承着意识欺诈那套把戏,你的嘴里没有真话,如果你说什么,也不过是为了给下一步野心做铺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