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如此,庞家也不会放过她,行刑那天,漫天大雨滂沱,她跪在泥地里,背后抡起鬼头大片刀,时辰已到,她突然抬起头,对着满天乌云大声呼喊,诉说自己的仇恨,刽子手不耐烦地命令她闭嘴,当她回过头冷冷盯着他眼睛的时候,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当时也是盛夏时节,刽子手发现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也许是因为前段日子在监狱里终日以泪洗面,她的眼睛已经瞎了,或者没瞎,谁知道呢,她的命如蝼蚁,无人关心。
但在此时,刽子手真的害怕了,谷娘娘依然看着他,同时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诅咒,她恨永定人,作为永定的媳妇,她恨他们连一个弱女子和她的孩子都无法保护,她诅咒这块死地寸草不生,她诅咒永定会受到永远轮回的干旱饥荒,她诅咒日后胆敢经过此地的人都会看到最恐怖的场景,这些话当时围观的老百姓都亲耳听到,并回家告诉他们的家人,谷娘娘黑洞洞的眼睛,仿佛毒蛇的双目,想想就让人胆寒,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人的眼白会在短暂的时间里变成漆黑的颜色。
谷娘娘死了,这块地真的成了荒地,刑场都为此改变,因为她死后七天,县长莫名其妙地突然病死,就在自己办公室里,据说他的脖子上,有一排尖利的牙印…
从那以后,没人敢再挑战诅咒,他们走路的时候,纷纷绕开这块地方,为了纪念谷娘娘,他们给此地命名为“谷娘娘冤”,告诉她的亡魂,老百姓都知道她是冤枉的,但他们无能为力,掌握生杀大权的毕竟是官府,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通过起个地名,永远祭奠她。
薛半仙知道这些传说,那时候他还小,但是从大人嘴里知道了这个女人,心想她要是活到现在,可能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了,但恐怖传说的威力是无尽的,在她死后,老百姓就觉得光起个名字不过瘾,有人开始传言说此地隐藏有三十六个妖洞,每个暗洞里都有她的眼睛时刻在窥视者,窥视过路者,摄取他们的魂魄,就是这些传言此刻让他心慌意乱,每走一步心脏就砰砰跳个不停,要说今天晚上他的经历也够丰富,刚从泥塘见识了吸合的大嘴,又要穿越谷娘娘冤这块诡地。
此刻他走得小心翼翼,哪怕空中飞过猫头鹰啼叫几声,都能吓得他满身冷汗,走着走着,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因为耳朵里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诡异的音乐声,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声音,就在前面偏左的方向,估计距离自己不超过两百米,那旋律极其怪异,和他听过的任何歌曲都不一样,好像是哀乐,缓慢沉重,压抑无比,在寂静的夜里,这种声音非常吓人,他听得心慌意乱,甚至不知道该迈哪条腿走路了,就在此刻,他发现自己迷失方向了,头顶上一片漆黑,星月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看到四周漆黑,无法辨识方向,他心里更慌乱,生怕自己迷路,可此时他发觉自己真的找不到路了。
为了镇定情绪,他学着王登学的样子,原地站住,深吸一口气,然后咽口吐沫,轻轻拍打自己胸口,努力让自己平静,这个办法很凑效,他感觉自己即将恢复正常,就在此时,他远远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对面的土丘上一跳一跳地前行,那东西通体漆黑,根本看不清轮廓,只感觉又高又长,而且黑影前面还有团红色圆点,亮的,随着身影上下跳动,它跳动的幅度很大,每跳一下大概有三四米的幅度,这让薛半仙刚刚平复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黑无常,想象着那个亮晶晶的红点竟是无常的眼睛,据他了解的索命鬼,都在夜晚行动,而且都是跳着走,这段日子从王登学指导员那里学到的辩证唯物主义在恐惧中被他忘得干干净净,此刻他就觉得自己遇到了三十六妖洞的黑无常,是在谷娘娘冤这个地方,一切皆有可能。
那黑影径直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跳过来,距离越来越近,他听到对面传来怪异的笑声,声音很小,但是阴毒扭曲的声音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让他汗毛根根直竖,那声音很尖很细,分不清男女,他被鬼影吓傻了,也不顾上其他,闷着脑袋四处乱跑,似乎此刻撒腿狂奔才是他最好的选择,跑了几分钟,抬起头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冲着对方冲过去的,此刻已经跑到黑影跟前,看清那黑影约有一人多高,但是除了模糊轮廓外,其他细节依然无从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