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带着他们沿着铁路线,一直往隧道方向而去,周围寂静无声,日本人以为他们会从关键路口逃走,因此渡边带着人,去路口堵他们,却没想到他们杀了个回马枪,又顺着铁路回来了。
一路上没遇到任何阻拦,铁路上也没有任何车辆经过,自从出事后,永定火车站就成了死站,来往火车全都绕道而行,生怕在城里停留,会带来厄运。
因此走在铁路上,清静得很,由于脚下踩着钢铁,感觉空气也变得凉爽起来,他们谁都没说话,各怀心事,自顾自往前走,不知为什么,陈菲菲很享受这段独处的时光,她看似狂放的外表下面,其实隐藏着一颗内向的心,特别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可在城里,为了生存,她却不得不和各色男人打情骂俏,有时鬼子,有时汉奸,有时又是邪教头子,有时在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回想起一天经历,禁不住想吐。
这回他们都很安静,又没人打扰,她可以把两只脚都放在一根钢轨上,双臂抬起保持平衡,像小鸟一样在铁轨上快步走,走两步掉下来,再上去跑两步,继续掉下来,不停地重复同样的动作,走着走着,她鼻子酸了,感觉眼泪不争气地兀自往下流,所幸她走在最前面,身后两个男人都没看见,这种不断摔倒又拼命爬起来的动作,仿佛是在重复她这一年来的生活经历,即便摔得满身伤痕,也得坚持往前走下去。
隧道就在铁路尽头,他们走着走着,看到了那个庞大的黑洞,里面没点灯,仿佛怪兽张开巨嘴,试图吞噬任何胆敢接近它的人。
他们来到隧道口,李山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又找了根干树枝点燃当做火把,就着亮光,三人来到隧道里,一进来,就感觉里面的湿度非常高,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水汽,就好像盛夏时节,刚刚下完一场暴雨后那样感觉。
由于树枝很纤细,因此光线照射范围很有限,在这样微弱的光线照射下,他们无法看到隧道全部,尤其是四周墙壁的情况,但陈菲菲总觉得这股湿漉漉的气味就是从墙壁上传过来的,有心过去看看,但现在他们首要任务是去找张秋芳的头,据李山说,她的头就在上面的铁板屋里。
那间屋子耿长乐曾经去过,进到隧道里后,他就代替李山成了向导员,此人在密闭空间里的方向感非常好,即便是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他也能准确地辨别出方向来,为此她还曾经开玩笑说他天生就是当间谍的料,这项本领此刻在隧道里派上用场,因为火把照亮的范围很有限,耿长乐凭着自己出色的方向感,很轻松就找到了那天他们向上攀爬的木头梯子,陈菲菲取来火把往上一照,见到头顶上阴森的铁皮房间闪耀着冷光。
“看到没?就是那儿,你这体型上去没问题吧?”耿长乐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她挺起的大肚子,意思不行的话你就在这儿等着算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可陈菲菲不敢这么做,既然山崎玉做这团迷局费了如此大的心血,他的布局几乎滴水不漏,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带着李山肯定要来这里,她怕里面有埋伏,自己尽管身体笨重,但自信光凭这张脸,也能扰乱山崎玉的心思,所以她坚持要一块上去。
耿长乐拗不过她,轻声叹口气,爬木梯的时候,他们三人排成一条纵队,陈菲菲在最上面,李山夹在中间,而他自己则在最下面,把所有人都看住,要说陈菲菲还真不怂,尽管听着大肚子,但爬起来还真快,三人没用多少功夫,已经站在铁皮房门口。
“李山,你去开门。”陈菲菲的话就是命令,无可辩驳。
李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他也很害怕,不知道门后藏着什么,既然把人带到这里,他在两方都成了叛徒,八路这边还好,即便他有罪,无外乎审问判刑而已,但日本人那边是怎么对待叛徒的…,他光想想就浑身直打哆嗦。
铁门在外力作用下,无声地打开了,三人先把火把伸进去,门一开,里面扑鼻而来一股霉味,呛得他们差点咳嗽,耿长乐进去一看,屋里和上次相比,完全变了样子,除了味道难闻,顶棚上的灯也不知去向,而且举着火把四周巡视一圈,发现屋子已经被人搬空,从漂浮在空气中的浮尘来看,那些搬东西的人就在他们到来前不久,才刚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