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大内,廊回曲折,落针可闻。
白发如雪的太监赵闻先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中以抵御料峭的倒春寒,在迂回复杂的廊道中健步如飞,大红锦袍一步一飘摇,却偏偏悄无声息。行至廊道拐弯处,赵闻先停下脚步,探头出檐角看了一眼浓重的夜色,轻叹口气,口鼻间白雾徐徐。
皇宫中本就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深宫内的守卫巡逻自然更加严密,赵闻先这一探头,自然就被不远处的禁卫军岗哨看了个正着。站岗的年轻甲士正要出声,可是话还没出口就真真切切看见了那身红袍,赶紧把到了嘴边的一句喝问咽回肚子里。
乖乖,那一身大红锦袍,怎么也得是宫内衙门里掌权的大太监才有资格穿着。他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甲士可招惹不起这些个天子近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夜半行走宫禁的犯忌之举干脆就当没看见就好。
赵闻先斜瞥了一眼年轻甲士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心说这小子倒也识趣。如若不然,他一定会亲自将他踢出禁卫军去,毕竟这位御用监掌印太监眼下着实有些情绪不佳,更是有一刻都耽误不得的要事在身,否则也不会深更半夜还在这阴气森森的深宫内独自走动。
当朝天子,被一场噩梦惊醒了。
寻常百姓睡觉做梦不论好坏,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这事搁在皇帝陛下身上可就不是起床念叨几句就能随意揭过的,所以深宫大内尤其是伺候天子起居的御用监衙门一下就炸了锅。寝宫移驾,焚艾辟邪,联络御膳房调制安神汤等等一系列事务自然不在话下,但皇帝陛下偏偏当场下了一道口谕,使得本就焦头烂额的大太监赵闻先不得不亲自在深夜当中跑这一趟。
钟声响彻,时至三更。大太监加快步伐,贴着宫墙根走到了一扇大门前停住,看着门上的先帝御笔牌匾低声咕哝了一句,这才抬手握住门环不轻不重地扣了三声。
不多时,对开的大门轻轻打开一道缝隙,却无人露面。赵闻先面无表情,凑到缝隙边上一字不差地转达了天子的口头密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