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没过多久。
一架马车匆促驶来,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驾车的,是一个身穿灰布麻衣的老人。
“快快让开,子陵少爷回府。”麻衣老人疾呼。
陈青枢对着众人,使了一个眼色。
十余个身穿淡蓝长袍的陈家弟子,立刻上前,手持黑铁长棍,将马车拦住。
看到这般变故,麻衣老者立即勒马。
“大家主,这是何意啊?”
“你一个仆人,还没资格问我。请嫂嫂出来说话。”陈青枢清冷开口,视线朝着马车之内看去。
马车的帘布被掀开。
一个身穿紫烨长裙女子走出。
她腰佩长剑,双眸青蓝似水,带着一抹谈谈的冰冷,秀美之中透着一股英气,像是位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她就是陈子陵的母亲,林洬。
林洬黛眉一皱,有些不满,朱唇微动道:“五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青枢对着林洬微一拱手,算是行礼。
“四嫂,您嫁入陈府二十多年了,陈府的规矩懂得不比我少。下贱之奴是不能入府的。马车之上有谁,你比我清楚。让他离开,我就撤人让您进来。”
这话所指,自然是陈子陵。
下贱奴。
都是些大奸大恶、罪孽滔天之徒,虽留下了命,却终身只配活在阴暗之中,永不可抬头,受尽千夫所指,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任何一个有门面的家族,都不会允许下贱奴踏足府门,免得惹来晦气。
“车里的人,是你的亲侄儿,从小他与你感情就好。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林洬心中一痛。
她在为陈子陵心痛。
“那是从前!朝廷早有有旨,废黜陈子陵一切身份。陈府已经决定,除去他的族籍,他不再是陈氏之人,更不是我的侄儿。他留下,陈府也无法给世人一个交代。
这么一个悖逆之人,流于荒野自生自灭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劝一句四嫂,不要和这种人走得太近,免得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陈青枢的语气,异常决绝,没有给林洬留下一点情面。
雨,淅淅沥沥的落在林洬身上。
她心中一寒,万万没有想到,往日最是和颜悦色的陈青枢,翻脸也是最快的。
人心,竟是这般的靠不住。
林洬想出言辩驳,马车的帘布再次被掀开。
“母亲,您不必多说了。”
一个脚戴镣铐的囚衣青年,被麻衣老者搀扶着,走下了马车。
他气息萎靡,身形憔悴,在额头上,刻着一个十分醒目的奴字。
他就是陈子陵。
见到陈子陵出来,上百的陈家弟子,神情漠然,有些眼角泛着血丝,似乎是忍不住要动手。
“下贱之奴,看了晦气,还不赶紧滚!”
“玷污陈府门风,我劝你还是自杀了事,还能给自己留一份颜面。”
这些天,许多陈家弟子,因为陈子陵的事情,受到不少非议,甚至还饱受歧视。
有不少人,被他们所在的宗门,给赶了回来。
还有一部分人,他们的亲人,在谪灵山上被陈子陵所杀,他们与陈子陵之间,有不可化解的血仇。
看到陈子陵,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够了。”
陈青枢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言。
“古良陈府,许久不来了,想不到却这般威风。”
陈子陵身体虚弱,用手扶着马车才站稳脚步,他看向陈青枢那张伪善的面孔,嘴角,泛起一道嘲弄的笑意。
他在笑自己。
原来这二十多年来,他错看了这么多人。
陈子陵目视陈青枢,眸中,仿佛是蕴含着不屈的意志。
“多谢青枢家主,今日让我明白许多道理。以免玷污陈家家风,子陵今后,不会踏足陈府半步。”
虽是一身囚服,奴字当头,但此刻在陈子陵的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威严。
林洬看了一眼陈子陵,心隐隐的痛。
子陵自幼在陈府长大,做出这样的决定,内心,该有多痛苦,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才清楚。
“林洬嫁入陈家二十七年。今日之后,不会再和陈家有任何来往,留在陈府内的东西,亦不带走。”林洬看向陈青枢,决然开口。
“走吧母亲。”
陈子陵与林洬,正欲回到马车之内,陈青枢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我陈青枢不是绝情之人。你虽然大奸大恶,却终究是我的侄儿。只要你肯去禅北山,陈家列祖墓前,跪拜七日七夜。忏悔折罪。我会给你找一处偏安之地,让你度过余生。”
陈青枢背着双手,看着陈子陵,犹如施舍。
“哈哈,哈哈哈。”
陈子陵闻言,不禁放声大笑,状若疯癫。
陈青枢浓眉一锁,不知陈子陵为何发笑。
“你是同意了?”
“我头顶天,脚踏地,岚武大地疆土之阔十万里,不需要你,赐下苟存之地!”
陈子陵双眸如剑,字字掷地有声。
可杀可欺,不可辱。
言毕,陈子陵登上了马车。
林洬也没有丝毫的留念,绝情之地,不必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