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一章被赶
火舞回宫将驿馆之事报给晨光,晨光反应平淡,沈润却大皱眉头,在出访别国期间随意处死臣子,用的还是阴狠的酷刑,如此疯狂的行为一般君主干不出来……这不就是、暴君么?
晨光却不觉意外,窦轩那个人能靠着难以考证的私生子身份一路升级成为赤阳帝,肯定不是因为他拥有多么高尚的品格,多么受人拥戴,他能稳坐现在这个位置,靠的必是心狠手辣,这是能在短期内达成实绩的最有效的方法,如果不能使人因为崇敬甘愿臣服,那就只能利用恐惧逼对方顺从了。
她冷哼了一声,在狠辣这一点上窦轩和她似有几分相似,可她打从心底里看不上他,他阴晴不定,命数不明,凶狠且疯,前一刻还在温顺地摇尾乞怜,下一刻也许就会面露凶相反咬一口,就像一条喜怒无常的疯狗。
……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张柔软的网,悄无声息地笼罩大地,微风吹拂,银白的月清冷,颤颤如一粒碎石,轻击无边的天幕,星光闪烁,泛起了鱼鳞似的涟漪。
凤凰宫中寂然无声。
沈润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睡意全无。他的双眼盯着床顶,陷入了沉思,不知过了多久,他越思考越精神,余光瞥向晨光,只见晨光远远地俯趴在床里,纱被盖在后腰以上,一头乌黑的长发呈散射状,乱七八糟地铺在床上,让他想起了在小宁村见过的渔船捕回来的章鱼。他挪动了一下,皱了皱眉,就算已经睡习惯了他还是觉得她的床太大,不刻意挨着,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中间就像是隔了一片海洋。
“你说,窦轩在驿馆里烧死了魏霆烈,他什么意思?”在箬安,凤冥国的驿馆里,窦轩不会不知道他们这边很快就能得到他处死官员的消息,他在别国的土地上毫不掩饰地进行着暴虐的行动,是何意图?
晨光不说话,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沈润瞅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没睡。”
过了一会儿,晨光终于动了一下,她不耐地扭了扭肩膀,没好气地道:“他烧他的臣,与我何干?我为何要猜他的心思?”
沈润翻过身凑了上来,随手将她乱铺在床上的长发拢了拢,蹙着眉说:
“我就是觉得此人有点……邪门。”
晨光懒洋洋地趴着,任他的指尖揉搓着她的发尾,不想说话。
“你真的相信他是鸿庆帝和牡丹夫人的儿子?”他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洁白的指腹轻搓着她的发尖,她的发丝柔软光滑,手感极好,他搓着搓着就上瘾了。
“他又不是我儿子,我信不信有什么相干?”
“不是!”瞧她说的,这叫什么话,沈润戳了她一下,道,“我是说,他非窦氏正统的可能很大。”
晨光闭着眼睛,闻言,呵地笑了:“那窦家也不算正统啊,往前追溯,窦氏不过是凤家的家臣,再往前,凤临大帝的祖上也不过是猎户出身,跟着刘家打下余朝,因此封了官,再往前,余朝的高帝就是个靠欺行霸市发家的痞子。”
沈润哑然,事实倒是如此,可她这话要是被那几家的后人听见,估计得气得跳起来。他揉搓着她的发尾,慢慢地靠过来,将下巴抵在她的后肩头,轻声道:
“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虐杀臣下,残暴不仁,如果真相是他并非窦家血脉,那他连做赤阳帝的资格都没有。”
“血脉不一定就能决定资格,若论正统,我也不正,还不是做了凤冥帝?”晨光很不以为然。
沈润一愣,没想到他的话能被联想到她身上,不太高兴地反驳:“你又没有来历不明!”
“我是来历不明啊。”晨光肯定地说,还点了一下头,想当初,对整个凤冥国来说,她就是个来历不明的怪物。
她的语气很平静,很清淡,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就像是在和他谈论天气一般平常,但她用是肯定的口吻,她同意也接受她是“来历不明”这个说法。不知为何,听到她毫不迟疑地说,沈润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酸涩,对她的过去他大概知道,有许多细节她不肯讲述,他只能靠猜,他曾经想过,他猜中的她的苦难也许还不及她真实苦难的一成,她这一生太苦,可她似不在乎,连诉苦都不曾有过。她是真的强大,以局外人的视角看她,他很佩服她,可作为她的枕边人,每一次想起,他就会觉得难过。
“你不是!”他像负气似的,用很重的语气强调道。
晨光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异样,微怔,睁开了眼睛。她没怎么样,他却气起来了,这情绪走向让她哭笑不得。她动了动,把他顶在她肩膀的下巴甩开,翻身平躺着,道:
“就算他是冒充的,又怎样?过去这么久了,你以为没有人怀疑过他?他能在内战之后重新回到圣城,只说明一点,注重血统的都死光了,剩下的,是不管他是谁都会拥护到底的同类和叛徒。”
沈润被她甩开,心有点空,重新躺下去,改为揉搓她放在身前的手。经她一打岔,窦轩的事他突然没了兴趣,他想起了她这一路走来,越想心里越闷。
  晨光此时想的却是,前期在窦轩清除“障碍”的道路上,只怕少不了晏樱的帮忙,窦轩能把晏樱熬下去只怕连晏樱自己都没有想到。亲手培植起来的“恶犬”居然成了最大的祸患,晏樱还真是个废物,一想起这事,晨光就觉得全身不痛快。
沈润揉搓着她手指的手微僵,侧头,看了她一眼,她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望着床顶发怔。她又想起他了,沈润心下微酸,他不会说这件事,但每一次她想起那个人,他都知道,因为她的情绪、她周身的气氛会有很明显的变化,每一次,无一例外。
比起气愤,他的心情更接近于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