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记出来,李承坤推掉了包仔勾搭在他肩上的手,走到路边用簸箕搭成的烟摊。“来包红梅。”
“五块。”
闻声,李承坤抬头盯了一下小男孩,眼里一丝探究,他没想到他居然会说普通话。
无声接过烟,给了钱,回到了同伴中间。
大头看见李承坤拆烟不客气地喊了句,“给我根,他妈的好几天没得抽了。”
李承坤抽了根扔过去,那边包仔取笑大头,“怎么,被马子抽吸干净了?”
耳边传来大头的嬉笑:“差不多。至少不用像你日积月累,堵塞了尿道。羡慕不?”
“靠,别乱戳老子伤口,刚分的手。”
“哈哈哈,知道了。开个玩笑。”“不是马子,是我那几个小舅子,正读书呢。需要钱。”
“话说回来,你马子怎么回事,不会是要你一直养着她一家子吧?”
“有什么办法?除了我你让她去哪里找钱,十几岁的年纪,一个赌亲,一个无能的老妈子。”
“靠,大坤,你丫的被坑了吧,这他妈的是红梅?”
包仔拿过来吸了一口。“越南旱烟,五块钱可以得一簸箕烟丝,那越南仔收了你多少钱?”
“两块钱,差不多吧,不亏。”
“真的?我怎么好像看见你给他张五块的?”
“你丫灌迷糊了吧。”
包仔哼哼一笑,“是啊,喝上二两友谊之水,大头变小头。”
李承坤跟着哂笑。
下了码头,刚踏上船。李承坤出声:“那个真是越南仔?我怎么发现他会说普通话,还挺标准的。”
“越南仔就不会说国语了?嫁来我们村的那几个越南婆连瑶话都会讲。骂人一流。”
李承坤坐在船舱里倒水,看着走到木排外面的包仔说,“样子也不像,倒有点像个外国人。”
“杂交的啊,洋鬼子的种吧。”包仔衣服脱一半,回头看着李承坤大声道。
“或者老爹老娘的老爹是洋鬼子。然后传给他爹娘,再传给他,他们叫这种叫啥?隔代?哎呀,不知道,反正就是个小杂种。”
“诶诶诶,别说得那么难听。”
大头听不下去,出口纠正包仔。“什么隔代,人家那叫二代,混血二代,懂不!”
“有什么难听的,本来就是。”
“你是不知道法国人那段时间在越南留下了多少种,驻守过的地方到处都是白皮肤的孩子。还有越战,美国人留下的种更是数不胜数。胜哥以前就找了个混血的越南妹,丰乳肥臀白皮肤黑头发,眼睛发蓝,不过那身材真是没的说。”
“后来呢?”
“后来?什么后来?哪里来得后来,肯定是腻了就扔了啊!”
包仔说完,那边大头已经把自己扔在吊床上大笑出声,“我们的坤坤啊,真是天真死了。哈哈哈!”
外边传来包仔舀水冲凉的声音。李承坤也躺到了自己的吊床上,借着河堤上稀稀落落的灯光,他依然能模糊地看到小男孩蹲在他的烟摊旁,戴着个像日本鬼子一样的小青帽。看着河堤墙壁上明亮的月色,李承坤模糊间一直在想,大半夜的你说他戴着个越南佬的帽子干什么!怕晒黑吗?本来就蛮黑的的好像。还是要防陨石不成?真是难看死了。忽然一激灵,李承坤清醒了下。不对啊,美国佬白皮肤,他那么黑怎么可能是美国佬的种。
意识到这个,李承坤看了远处的影子一眼,心满意足地睡了。
这段时间没什么货过来,所以船上就剩他们三个小的看地盘。上半个月,在送完一大批梨花木上车后,敬哥给了他们每人一千块。在各自拿出两百当伙食费后,大头和包仔的基本花光了,就李承坤身上剩点,所以几次出去喝酒都是李承坤做东。大头的大多都是补贴了他女朋友家,包仔的给了自己家里一点,其他的多被拿去泡妞或者赌了。
大头经常开玩笑说,李承坤也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家里需要补贴,还不嫖也不赌,真不知道生来何用。转而又发癫地感叹,现在的女人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一个哥仔不来找,专门找包仔那种外表一副正人君子,实则从里坏到外的烂桃子。
这一天照例,包仔和大头吃过饭后就出门会女人,浪荡去了。李承坤收拾完碗筷就躺回了他的吊床抽烟,看着木板上剩下的半包红梅,李承坤又抬头看向那个烟摊。
他也一样,一点也没有变,蹲坐在他盛着烟的簸箕旁,连蜡烛都没有点。静静的,小小的,很瘦。身高倒是蛮高的,站起来都到李承坤的膈肌窝了。估计有一米六几了,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来说,这身高可以了。
也不知道是谁帮剪的头发,参差不齐的,像狗啃了一样,不过这样倒显得眼睛更大更亮了。鼻子挺挺的,皮肤黝黑,看起来更不像中国人了。
李承坤又去买了几趟烟,还是分不清他到底是中国人还是越南人,好像两国话他都说得蛮好的。和几个刚偷渡过来的越南佬相处了几个晚上,都快打成一片了。
他的红梅烟还是假的,李承坤还是不喜欢抽,感觉比较淡,有点湿润感,没有真红梅那种清爽呛喉,舒畅的感觉。
也不知道那两个,今晚还回不回来。没货来,敬哥也大半个月没来查哨了,希望今晚也不要过来吧,不然他也不好交代。李承坤抽完了手中一根假红梅,下了吊床,准备下木排去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