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内力并不如他,自然办到这点,故伏难陀打定主意使出消耗战术,准备牵着焱飞煌鼻子走,直至他力尽不支。岂知焱飞煌从一开始就步步抢占先机,最初以甚至比伏难陀还要高明的精神修为施压,使伏难陀生出被看通看透的可怕感觉,继而又不断以各种理论和层出不穷的怪招从精神身体两方面攻击他,最后更是不惜以两败俱伤的打法企图同归于尽,中了伏难陀最强一招后亦只是受了内伤,使得伏难陀的心境终于失守,感觉再难保持与梵天联成浑然不分的境界。从天竺到中土,伏难陀一直凭着他令人难测虚实的心法横行无制,岂知遇上的对手深谙剑道之旨,以奇制奇,成功地令他失去对手的掌握,并使他既能惑敌又擅测敌的无上心法终被打开隙缝,露出破绽。
焱飞煌暗叫可惜的同时却是心生欢喜:刚刚的一招已是他目前可使出最颠峰的一招,最后还是被对手的瑜伽奇术破掉,好在他借助这具非凡的身体,不但破坏掉对手的心境,更使其对自己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因此伏难陀罕有的冒了一次险,拼着被焱飞煌的气劲损伤,也要扯平焱飞煌占得的上风和优势,岂知对手非凡的身体更进一步打击到他的心境。
焱飞煌微笑朗声道:“国师是否出于大爱才对众生行恶?你要解救众生,给人们提供心灵的的帮助,带来伟大的理论,让众生灵魂开启。在下深信国师这样说时,并没有说谎,因为你相信自己是天神般的,并早已打算为自己崇高的事业献身。可你错就错在混淆了目的伦理与实践伦理。”
视伏难陀为龙泉真神的军民闻言勃然大怒,若换个场合,恐怕早就破口大骂,继而群起而攻之了。
焱飞煌的话来自于波兰哲人柯夫斯基。人有各种信仰并无问题,错在信仰变为狂热的盲目崇拜时,将引发无人可预料的后果。伏难陀的学说魅力在于看到了人们心灵深处强烈的生命欲求和对神秘主义的向往。这种神秘学说混在别种名目下,显得生机勃勃,无限动人。草原上的游民风气使得草原人大胆开放,但说到底,依旧是生活在治理与服从之间的民族。龙泉军民并非没有听过拜紫亭暗中散播的伏难陀是个奸yin劫夺的恶人流言,但他们只是由于盲目崇拜而失去了理智判断是非的能力,只认为是有人诬陷伏难陀,听到焱飞煌较理性的说法,一小部分总算没有完全迷失的人们开始了沉思。
焱飞煌自然不会傻到以为仅凭几句话就可以改变别人或一个大群体的世界观或价值观,不过那一小部分人的深思模样倒也让他很欣慰。且他只欲继续加压给伏难陀,说法并非无懈可击的,只要伏难陀以佛学中一句简单的“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就可反驳,难却难在伏难陀是不屑佛学的,自然更不会以佛理来为自己辩解。
拜紫亭目射凶芒,显是意识到焱飞煌的话某种程度上与伏难陀的法理并无二致,其结果是都会吸引本属于他一人的子民们的注意和崇拜。
伏难陀闻言眼神突转严峻深遂,精芒电闪,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淡然道:“公子有何资格在这里与我大谈目的伦理与实践伦理?”
焱飞煌哈哈大笑,好整以暇道:“那我们就谈谈别的,比如国师现今面对死亡,不知对生死之道有身么新的体会,何不说来听听,让我们分享国师的心得。”
伏难陀冷哼道:“生死无常,胜负亦然,更可于极处相互转化!”
说完瞳孔倏地收缩,射出集中强烈的魔芒,显然是醒悟到自己因对方的话而动了真怒,心神被夺下,无法继续保持与梵天的联系。
二人刚刚都在奋力调息压下伤势,焱飞煌终究还是快上一线,他平时话并不多,今日的反常表现正是在不断寻找进攻的良机和对手的破绽,伏难陀不但被他的话命中要害,更是顺着他的话开始思维,心神稍分,他立时生出感应,一声暴喝,若平地炸起的惊雷,邪剑重回手上,人随剑走,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至难以形容的玄奥线路,平平无奇中隐含千变万化,向伏难陀胸口袭去,开始时发出气劲急旋时独有的嗤嗤激响,眨眼间凌厉剑气漫布在方圆十数丈每一寸的空间里。
伏难陀终属大师级数,际此生死关头,倏地收摄心神,身体在窄小的空间变幻出无数虚虚实实的位置,右手中指毫无花巧地探出,似要点出又非点出,其虚实难测处,只要焱飞煌稍一疏忽,轻者所占上风将要尽付流水,重者被其后招所累死。
焱飞煌的攻势固然妙,伏难陀以进为退势却更教他的狂热信徒们激动。
龙泉军民立即大声喝彩助威。
只有伏难陀这局中人才暗暗叫苦,此消彼长下,无法继续保持与梵天联系的他竟完全看不出焱飞煌简单的一剑究竟会刺在自己哪一处要害上,惟有先避其锋,以图后招,只见他全身骨节“劈啪”连响,发出像烧爆竹的紧凑响声,接着整个人往后变折,变成个“人肉圈”似的物体,迅速往后滚开去。
焱飞煌岂甘心无功而退?且他早知瑜伽奇术的神奇,早留后续变化,只见他冲势不减,身前突然发出“蓬”的一声怪响,继而邪剑剑势骤变,幻化成漫天的淡白色芒点,在如丝细雨衬托下,似是铺天盖地罩向伏难陀,又好似灰暗苍穹中的不动星辰,动中寓静,精妙诡奇处非笔墨可以形容其万分之一。
伏难陀再没办法躲闪,人肉圈里双全双脚同时向不同方向击出,迎上焱飞煌的剑网。
一时剑兵刃与劲气交击,发出连珠爆发的沉闷声响弥漫全场。
二人人影突然出现今原战圈后五丈远的地方,漫天的沉闷声尚未完全消失。
已由人肉圈恢复正常人形的伏难陀分腿而立,双掌死死扣住邪剑的剑锋,连挡焱飞煌通过邪剑传过来,山洪暴发般爆发,一浪比一浪强劲的恐怖剑气。
全场又是一片死寂,就算不懂武功的人,也可从伏难陀黝黑中惨白不断加剧的脸色中看出他已落下风。
九重气浪过后,焱飞煌一口真气已经用尽,猛地抽剑后闪。他收剑的原因是怕不小心中了对手的幻术,接着又想到伏难陀若要困住自己的灵魂,那他肯定也要完蛋,在拜紫亭面前,伏难陀肯定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伏难陀却受他层出不穷的古怪招数影响,担心他又有后招,于是化被动为主动,“劈啪”声音再响,整个人顺着焱飞煌的收势而弹向他的头定,接着骨肉缩塌,双膝屈曲贴胸,双手抱膝,头却塞进两膝间,变成一个“人肉球”飘忽不定地撞向焱飞煌的天灵。
拜紫亭知道此战就要结束了,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看得出伏难陀不单被破掉他的天竺心法梵我不二,更是心志被夺,乱了方寸。
后撤中的焱飞煌面容冷峻,突然立住身形,抬手横剑,剑身发出夺魄惊心的骇人白芒,斜削而上。
伏难陀暗自叫苦,他这一招虽用尽浑身解数,变化了十数次以迷惑对手,岂知焱飞煌这看似简单,甚至有点笨拙的一剑,偏偏封死了他所有变化,就像是乖乖送上去给他喂剑一样。
“砰!”
伏难陀的右拳轰在邪剑剑尖上,伏难陀一声闷哼,二人同时剧震,一上一下退开。
焱飞煌仗剑卓立,不远处散落着三根手指和半边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