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气吗?”我问凌翎。
“你自己小不小气你自己不知道啊?”凌翎丢下一句反问就离开了教室。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经历过社会风风雨雨——大部分风风雨雨的我,不是自私自利的人。我不求别人理解我,我只要照我的意愿做事就好。
来到食堂,我看见六条长龙从橱窗口直排到餐桌边。
“真小。我读的三流大学好歹都有三个餐厅各十个买菜窗口。”
排到长龙后,我等待着人数减少轮到自己买菜。好不容易只剩三个人,我突然想起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我的饭卡里还有钱吗?
“完了,要是轮到我结果我饭卡里没钱,退掉饭菜事小,没到时间充值事大。”
我攥着饭卡如同一只捧着谷米的老鼠在四周搜索着援军。天不怜人,找来找去找不到。
“同学,要什么菜?”
“等会……”
我把饭卡放到机子上,随着“嘀”一声,刷卡机上显示余额一百三十元。
“易佳和,你真是个天才!”大喜,我叫出声,惹得周围的学生和前面窗口中的大妈以为我来的路上可能撞到树了,纷纷用像看见脑震荡患者一样的目光注视我。
无论哪个时期,我易佳和都是勤俭节约的第一人。年过二十五岁我就很少吃肉。由于长期不锻炼,肾虚、胃痛等等毛病一齐袭来。重回过去的我既然有这么一个比之前健康的身体,我一定得好好珍惜。多吃蔬菜多锻炼,少吃油腻少熬夜,说什么咱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身体啊。
今天中午俞智福没有放动画片。见到他的时候我和他说了想请他吃一顿饭的事。一开始他以为我在捉弄他,后来我和他说了两遍初衷,他才接受我的邀请。
星期二下午的数学课后便是朱越的政治课。朱越是一个有啤酒肚的男老师,说起话来比语文老师洪红都要文绉绉的。我们班五位高考科目的任课老师中,朱越是极少用轮流答题的方式要学生回答问题的。因为他用轮流答题制最少,所以不善于回答政治课相关问题的学生得提心吊胆。前一刻他还在说这题要怎么怎么答,后一刻他就要同学站起回答具体内容。一堂课上被朱越叫到的学生不会很多,因此上朱越的课是很“可怕”的。被朱越叫到,正如在有九个吉签和一个凶签的竹筒中抽到了那个凶签一般。不过,朱越不像陈美芬那样会让学生站很长时间。如果他让学生站很长时间,不是他想惩罚学生,而是他单纯忘记了。
结束了星期二白天的所有课,我整理好书包放学回家。两天过去,新奇感差不多被无聊的学习内容搞没了。远离教学楼走向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我遇见了数学老师唐益仁。十一年前的我看见老师和我同路恐怕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等待“危机”解除。重回过去的我没有想要逃离老师的“危机感”,所以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拍拍唐益仁的肩膀和他打招呼。
“易佳和,放学回家了?”
“是。老唐你也回家了?”
唐益仁尴尬一笑,说道:“今天要早点回家做晚饭。”
“唉,当家的男人真不容易。我没有媳妇,不能体会到有妻有儿的快乐和艰辛。未来找媳妇会更加困难。老唐,要好好珍惜你的媳妇。”我又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告别。
也许是我的错觉,远离校门口时好像听见唐益仁在对叶玲说“这孩子有点老成”。我转身看向校门口,唐益仁离叶玲很远了,果然是我的错觉吧。
晚上回到家,妈妈做好的晚餐已经摆在我们家的老木桌上。很想对妈妈说,老妈你得保持住你现在的手艺,因为十一年后你的手艺真的差得没话说,还不如我烧的菜好吃。
吃完晚饭写好作业,我翻箱倒柜找出几本杂志看。以前的台式电脑虽新,但是开机仍然得花好长时间,我懒得用电脑。真希望穿越的时候我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都能随我而来。哪怕这些都不行,好歹我当初得把我的掌上游戏机塞到睡衣里,没准穿越后,它就会在我旁边。
“穿越有风险,准备需周全。”自叹当初随口答应神明重返过去却没有谨慎考虑,我以狗爬式躺到床上准备入眠。忽而我想起这个姿势对命根子不好,于是仰天朝上面向洁白的天花板闭上眼睛思考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回到过去后我已经见过我的六位任课老师了。天真的我以为现在还有体育课,于是在周一的时候到墙上贴着的课程表上去查看过。体育课已经被政史地其中两门课给占了。我的印象中,以前的课程表上是没有这么多政史地的。
星期三的第一二两节课是地理课。第一节课,陈美芬叫我起来回答问题。之前我看过书本做了点准备,因此这回陈美芬无话可说只好让我坐下。
上午第二节课,陈美芬再一次要我回答问题。我忍无可忍,回复她:“老师,我要求场内援助。”
“可以啊,你要找谁?”
“谢长歌。”
作为地理老师的宠儿,谢长歌只有在地理老师对全班除了项童光明外的同学失望至极时才会被叫到。我不是因为谢长歌是地理课代表才要求他帮我——我讨厌谢长歌如同他讨厌我,因此我的本意是让他出丑。谢长歌不愧是全班成绩排名第二的学生,陈美芬所提的问题他一一作答并得到陈美芬的赞赏。
“易佳和,多向谢长歌同学学习。”因为谢长歌的出色,我逃过一劫,毕竟被陈美芬拖下去,浪费的是我的时间。
语文课没有什么新奇的事。要说非要从今天的语文课上找出一件有意思的事,那么这件事大概就是萧辉遥望与他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余晶晶而后被洪红提问惊愕得手足无措。
中午我终于拉住俞智福请他吃东西还掉上次他请我吃面包的人情。起初俞智福拒绝了我,但后来他可能觉得不吃白不吃,要我陪他到小卖部选购零食,而后花了我二十多元。欲哭无泪,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当我们买好零食,俞智福问我为什么我自己不买零食吃。我回答我去食堂吃,省点钱。
在我说完我们四眼相望五秒后,俞智福说:“要不,要不我们一起分?”
“可以吗?但是分给我后,你够吃吗?”嘴上这么说,其实我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俞智福手中提着的塑料袋上。
俞智福思考片刻,回答说:“可以。”
“那就太好了。”我说完便去拿俞智福手中的塑料袋,被他躲过。
“可以是可以,但是得我分给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周一我请你吃面包,结果你把我最大的那个给拿走了。”
我暗想,人家都说我小气,原来俞智福比我还斤斤计较。
下午的课分别是英语课和历史课。叶玲上课不急不忙,被轮流问到的同学不慌不乱。其实我觉得英语这个东西看了记了一般都会了,不需要用过多的脑细胞去了解什么。语法可能比较难懂,时至二十八岁的我仍然有一些语法不清不楚。多多看题多多做题,问题不大。有些同学英语差,那是因为记英语没有记到位。听过一个男孩擅长理科女孩擅长文科的理论,我不敢苟同。我们班里有两位文理兼优的学生,也有文科擅长的男生和理科擅长的女生,更有我这种理科烂得一塌糊涂文科只能勉强过关的学生。历史老师高嘉丽依然雷厉风行,不如再在她的称号中加上“霸王花”三个字,成“冰火霸王花美人”——有点怪,我想应该能被她接受的吧。
放学回家的时候怀念起以前抑郁的自己经常站在平台上看一职的学生打篮球。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遍大地。我就站在我们教学楼走廊外面架空层最顶部的平台上,呆呆地望着下面挥洒汗水的青少年,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注视着他们,感受着他们的活力,仿佛一位年迈的老人,我感叹时光荏苒。今天我没有选择去平台上看他们打篮球。脑子抽抽的陈美芬和高嘉丽竟然各自多布置了一张试卷,加上还有作业本要做,我没时间感慨。
回到家中吃完晚饭写完作业,我到客厅和父母商量买手机的事。我的父母当然是不同意的。
“你马上就要高三了,玩手机会分心的。”我爸说。
“你要有事联系我们,打小卖部里的电话不就好了吗。”妈妈说。
这两人不知道,再过十一年小卖部里的固定电话几乎都要被淘汰了。十一年后大部分初中生人各一部智能手机,连小学生都有智能通话表。现在我父母用的这种手机,没过多久就会被称呼为“老年机”,以后也会被改成触屏按键通用的手机。
“手机不仅能打电话,还能查学习资料。跑小卖部打电话太麻烦;一旦碰到紧急的事要联系,不如自己有只手机来得便捷。”
“有紧急的事你找你老师不就行了。查资料的话,我们不是有电脑吗?”爸爸反驳道。
“是呀。而且,你又不知道买什么手机好,万一被别人骗了去怎么办?”妈妈附和。
这两人真心难沟通,现在如此,十一年后更加如此。
“总之我已经下定决心这周末就去买只手机。买手机的钱我有,这几年攒下来的足够。”
“你这几年有攒钱过?”妈妈问。
“这几年的压岁钱零花钱省吃俭用的钱不都……”等会,好像高中时代凡是有人给我压岁钱我都是充公交给父母的。至于零花钱,我父母有问我要不要过,乖乖儿的我选择不要。“没事,有需要我会和你们说的,到时再给我就行”,我的的确确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们给我点——借我点钱,两千元。”
“两千元啊,”妈妈心疼地说,“你买什么手机要两千元?”
“智能手机。”
“和我们一样的不行吗?”妈妈问。
“你们这种手机虽然我不讨厌,但是没法查资料。”
一段时间的商量,我父母同意给我买手机,但是我必须以学业为重,不能玩物丧志。
二十八岁的我这么多年以来玩了很多游戏,越玩越没劲。大部分游戏的目的都是圈钱,没有充值没法变强,投钱充值要比谁充得多不然依旧被人吊打,没意思。一些靠人气的电竞游戏现在还不是很火,以后会火起来。也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不试着去投资那些将来可能会稳赚的项目。我只想说,我没钱。一个十七岁的青少年哪里有钱去投资项目啊。我的父母固然有小财产,但他们是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去投资的,别人就更不用说了。银行贷款不可行,发财商机不可遇。其实我有考虑过攀附将来可能成名的人,然而将来颇有名气的人现在网上没有信息可寻,将来名气很大的人现在小有名气没法靠近。确实,拥有不少未来信息的我如同一个未卜先知的预言机,但是想要迈出第一步,拥有一定资本是必要的。何时兴起一句话:“没钱寸步难行。”十一年前的我是没法体会这句话的,而二十八岁的我则在未来陷入和这句话一样的窘境中。
星期四和星期五各有两节自修课。不知道是不是陈美芬告状,星期四自修课,高嘉丽特来班中呆了两节课。第一节课,她时时抬眼关注我的动向,看得我都有点害羞了。既然高嘉丽这般“深情”,我就“深情”回之。或许是我表达得不好,高嘉丽和我对视一段时间后本想开口说上两句,但见其他同学都在安静习题,于是直到第二节课结束都不再紧盯我不放。星期五的自修课是在下午第三四节课。记忆中,星期五的自修课似乎是高一高二以来的一个传统。每次星期五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两节自修课,因为一旦上完这两节课,意味着两天的周末小假到来。现在的我不仅对周五的自修课不抱有任何期待,反而觉得有这两节自修课和没有这两节自修课感觉上差不多,因为过了个星期五还有个星期六。而且不知怎的,星期五的自修课总有老师要插手打扰我们自修来讲习题什么的,令人气不打一处来却没法宣泄。
星期六上午的第一二两节课是语文课。周一、周三、周六的语文课都被安排在上午,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我懒得去问。星期六的其它三门课就是文综的三门课:语文后是地理,地理后是政治,最后是历史。高嘉丽是一周最后一位前来上课的老师。我不晓得周日返校的时候那些住校生上晚自修会不会遇到老师讲课——我想高三后期肯定会遇到的——对走读生的我来说,早点周末放假多仰望高嘉丽了。
自己想的终归是自己想的。这开课第一周的最后一节课,高嘉丽拖了我们五分钟才下令放学。其实下课前五分钟,早有别班学生吵闹的声音传入我们教室。莫非别班星期六的最后两节课是自修课?这也太幸福了。
离开教室下了楼梯前往校门口,我看见一大群学生走出学校大门。有不少家长在学生人群中向着学生宿舍走去,也有不少家长在校门口接应拎着大包小包的学生。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了谢长歌,他是由他父母接送的。如之前所说,高三我是走读生,并且我没有参加晚自修。谢长歌既是走读生又参加平日里的晚自修。像谢长歌这种参加晚自修然后有父母接送的学生,是被父母宠上天了。
“咦,我记得我高三后期尽管没有参加晚自修,但仍然由父母上下学接送?”这或许是我父母在我大学后时常指责我的一个原因。他们认为,没有考上好大学的我辜负了他们的期待,糟蹋了他们上下学接送我的心意。这么一想,我突然感慨万千,忘记自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险些被往来的学生撞倒在地。
星期六晚上我父母给了我买手机的两千元现金。我高中时期的手机价格可能会稍贵。我没有买名牌手机的兴致,能打电话能上网就行了;自拍也不是我的强项。
周日吃完早餐外出时,我妈妈要和我一同前去。虽然我和他说了好几次不用担心,但她还是不放心,生怕我被人骗去。执拗不过,我让她随我一同前去营业厅购买手机。销售员的介绍我大部分是左耳进右耳出,直到发现一款价格实惠内存多功能还不错的手机,我才仔细听销售员介绍。我懂手机,但不是很懂,没有达到专业的地步。销售员讲的我大概能听懂,不过最终让我下定决心购买这部手机的,还是“今天我们有优惠,购买这部手机可以减免两百元”这句话。最后花了一千五百元买了这部质量确实可以的智能手机。
付钱走出手机店看着妈妈心疼花钱的有趣表情,我不禁思考这么荒废未来的信息确实是一件可惜的事。“哪怕现在没有资本,我也可以凭借在我二十八岁时所获得的信息使我家以后能够富裕一些。我想这不为过吧。”暗想着,我打算劝告父母去银行存钱。如果再有可能,我要在高中时代攒上一笔可观的财富,改写穷困潦倒、碌碌无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