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诜有了依仗,心下大定,从怀中掏出谕令,对着种师道开口道:“宣帅谕令,种师道跪听!”
假传将令那是必杀之罪,和诜必然没这等胆量。且如今情形紧急,若是再内讧火拼一场下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种师道无奈,也只能跪下来,开口道:“末将听令!”
事情紧急,和诜略过谕令中的繁琐部分,直接挑重点开口道:“宣帅令下,若种师道有抗令之举,着免去其一切官职,命和诜接管大军。”
读完此令,和诜便将谕令丢了过来,让种师道亲自确认。
种师道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捡起谕令,细细看过。白纸黑字,字字诛心!相跟着宣帅十来余年,没想到宣帅疑心自己至此。伤心之下,种师道满腔雄心化为流水,一丝死意已萌。
此时底下又是一阵喧哗,左军大营也接连被击溃,辽军正冲着中军而来。
好在当初种师道听了种照容的劝告,既然宣帅不让动刀兵,便在军中备了许多大盾和木棍。唯有一时之间筹措不到太多,故此这些大盾木棍便集中分配给了中军。如今中军将士正凭借着这些大盾拼死抵抗,却也只敢招架,不敢还手。
中军若败,全军必溃!到时候辽军再反复冲杀,也不知道数万西军最后能活下几人?种师道如今也顾不上许多了,扑通一声跪在和诜面前,开口道:“即便宣帅严令不得抵抗。但请大人开恩!任由小人领亲卫前去截杀一阵,事后甘从军法。”
方才种师道听令交权,如今和诜语气也缓和了几分,闻言开口道:“老将军若是带头抗命,必令宣帅难做。”
种师道磕下头去,再抬起来时已是满脸的泪水,开口道:“小人行年七十有三,正是当死之时。此去不管胜败如何,定死于军阵之上,不肯活着回营,必不令宣帅事后难堪。”
底下诸将闻听得此言,心中自是大怒,一个个拔刀在手,但恨恨的盯着和诜。
众怒难犯,和诜只得背过身去,算是默许。又顺势朝着诸将下令道:“宣帅严令,诸将不得动武。右军、后军诸将,各回营寨,约束将士。其余诸将,且随本官前往中军大营,阵前面见大石林牙,解释此误会。”
下完此令,和诜便一马当先往中军大营而来。心中犹自有几分兴奋,昔年郭子仪单骑退回纥,今日和大帅只身招降辽军。待到此事传开,自己还不得名动天下?
底下诸将却一个也不肯离去,但簇拥着种师道往中军而来。
进得中军大营,种师道召集亲卫,披甲执锐之后,便要前往拼命。旁边诸将也纷纷翻身上马,相跟着前来。
当下种师道便回头喝道:“诸将速速退去!朝廷自有法度,和大人既已为帅,尔等当尊其号令。”
杨惟忠悲愤地开口道:“鸟官家!鸟宣帅!鸟大帅!某等只尊将军号令,将军既亲自上阵杀敌,某等自当生死相随。”
赵明却哈哈大笑,开口道:“家有良田百亩,足以养妻活儿。将军既欲归去,座前可缺侍候之人?末将愿往。”
旁边诸将齐声附和。
种师道勃然大怒,盯着杨惟忠开口道:“休得胡言,还不退下!敢违大帅将令,当某家杀你不得?”
旁边种师中闪过,拉住种师道的马头开口道:“西军上下全仗将军主持。今日之事,且由愚弟代之!”说完此话,种师中转头招呼道:“诸将速速退下,众亲卫随某家前去杀敌。”
种师道拔刀在手,反手架于自己脖子上,朝着众人开口道:“尔等再不退下,某家便死在尔等眼前。”
诸将见种师道心意已决,自知不可挽回,唯有嚎啕大哭,下马拜伏送行。
种师道朝种师中点了点头,开口道:“端孺,为兄今日便将西军托付与你。当善待诸将,尽忠报国。”
种师中涕泪俱下,磕头应下。
种师道哈哈大笑,开口道:“某家得入红尘七十年,今日正是归期。诸亲卫,且随某家去休。”
诸亲卫闻言皆是大笑,齐声道:“誓死追随将军。”
种师道策马起行,开口唱起来:“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
底下众亲卫齐声跟着唱道:“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黄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悲壮的军歌声中,众人渐渐加速,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