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看到殷乐这幅模样,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有的甚至惊慌地大喊大叫,回到屋里将自己锁起来。
江客将殷乐交到齐玉和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孩子手里。
略微舒缓肩膀的疼痛之后,江客掀起疲倦的眼,望了望教堂内一年一更换的挂历,口中嗫嚅默念:
11月7日。
这个日子她以往听灰鹰和陈愫讲过无数次。她确定这不是巧合,而是陈愫有意为之。
十一月七日,是她亲生父亲路旭饮弹自尽的日子。
也正是那一天开始,灰鹰彻底脱离公安特情,让整个组织沦陷于黑暗,而陈愫也从一个善良明朗的少女突然转变为如今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变态杀人狂魔。
不需要精心策划,陈愫只需耐心等待,用正义之士,无辜之人的鲜血来一点点铸就她内心丑陋扭曲的仪式感,来祭奠她曾经或主动或被动丢失的人生。
天色渐晚,没有了习惯的人送食物。齐玉便去厨房自己做饭。那是之前殷华留下来的存粮,管够他们吃很长一段时间。
江客坐在昏睡的殷乐身边很久,几个小时过去,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从未改变。
肩膀的伤口已经凝固,没有药物可上。好在一直在这样恶劣环境下生存的她,身体早就像铁打的一样,这点皮肉伤影响不到自己分毫。
齐玉时不时经过门口看到这一幕,刚开始想上前规劝江客几句,但内心的仇恨又总让她无法挪动脚步。
她知道江客无辜,但只要一想到江客与陈愫之间的关系,便实在说不出任何能够慰藉江客的话。
她甚至认为,或许江客也并不无辜,毕竟在陈愫身边长大,未必手里就没沾染过鲜血。江客对付村民的本事她还是见过一些的。那孩子发起狠来,与豺狼虎豹不无区别,所以,教堂里的孩子,时至今日,也都很怕她。
齐玉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好让自己迁怒到江客身上的怒火显得十分理所当然。
内心这样挣扎着,久而久之,她看待江客的目光也就多了几分仇视。
做饭时,齐玉握紧手中发颤的菜刀,一旁帮忙的孩子愤慨不已,眉心紧锁,嘴里咕哝着极致恶毒的语言,恨极时,手中的刀具险些戳伤自己。
吃饭时,齐玉将食物递到殷乐房间,没有江客的份。
江客没在意,齐玉顿了下足,苍白的唇瓣嗫嚅几下想说什么,但最终长吁一口积重的郁气,离开了房间。
殷乐是在凌晨醒来的,屋内没有开灯,借着悄然钻入室内残余的月光,她依稀辨得清面前坐着的人是谁。
她歪开头,心口剧烈地起伏着,满腔悲愤无处宣泄。
“……不吃饭的话,你是没有力气报仇的。”
江客幽幽地出声,这诡异的环境加上她空灵的嗓音听上去更像是什么不明的生物在讲话。
殷乐喉间滚动着,唇角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已经干涸。
江客察觉到她细微的小动作,起身将灯打开,又坐回殷乐身边,将那碗已经凉了的粥捧在手里。
触碰到碗壁的冰凉,江客有那么一瞬意识到,这碗粥实际上是齐玉给自己做的,毕竟殷乐当时处于昏迷,进食的话是不可能的。
她兀自叹了声,用汤匙慢慢搅动粥里颗粒丰富的小米,最后缓缓停手,站起身,说道:“我去帮你热一下,你先休息。”
殷乐仍旧没看她,刺目的灯光照得她瞳孔瞪大,眼白映上腥红的血色,逐渐慢慢地溢出大颗滚烫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