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那人下了地,缓缓向贺兰司卿走近,那人的面貌随着迈出的步子有所改变。五官渐渐变幻,起初的青老年面孔,成了贺兰司卿儿时印象中的那张脸。澪水庄主的皱纹还在,眉宇多了几分英气,目光如炬,令人生畏,这些仅存在贺兰司卿记忆中的画面,有一天居然还能呈现在眼前。可惜,是悲不是喜,是敌非友。
兰翯霑停在够得着贺兰司卿的距离,慈父之笑再次显露。他道:“长大了,没能陪着你成长,是我唯一的憾事。”说完兰翯霑想展臂去抱贺兰司卿,贺兰司卿丝毫不去理这是不是他的父亲,一把推开,推开得干脆,兰翯霑脸色骤青,倒像是贺兰司卿给了他一巴掌。
贺兰司卿咬牙道:“你解不解蛊。”
兰翯霑负手而立,摆出长辈的姿态,说道:“蛊毒只下不解,这个规矩,你不知道吗?”
贺兰司卿攥紧了拳头,再道:“你解不解蛊?”
兰翯霑:“我既下蛊,就没想过要紫世颜活命。”
贺兰司卿将拳头挥去,拳头在半空停住,不是贺兰司卿下不去狠手,而是冰懲的手抓住了他挥去的手臂。贺兰司卿双眼直瞪,他诧异不到一刻,突有一声传耳:“花苑着火了。”
贺兰司卿心咯噔了一下,甩头跑了出去。
“小公子……”
花苑火光冲天,尘烟弥漫,澪水庄的数名弟子抱着水桶朝火源奔去。那着火之处不是别的地方,就是紫世颜所在的卧居,火势烈如猛虎,吞并了卧居旁边的屋子,花草,好像在野原燃烧,令人无法靠近。扑救的水似滴水洒落旱地,于事无补,熊熊火焰毫不畏惧。
贺兰司卿到现场时,诛罹玑和千叶千羽也刚到,贺兰司卿正欲冲入火场,反被诛罹玑阻扰。
贺兰司卿猛力推开诛罹玑,喝道:“你不是看着小公子吗?怎会着火,怎会着火。”
幻千羽:“哥哥,我们是找你去了,途中见花苑起了大火,便折返回来。”
寒千叶:“哥哥,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着火。”
贺兰司卿顾不上其他,第二次想冲进去时,又是诛罹玑拉住了他,贺兰司卿忍无可忍,破口大骂:“诛罹玑,我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你这个冷血的丑女人,别拦着我。”
“贺兰司卿,你找死。”一个“丑”字生生的砸在诛罹玑是脸上,原是难得给贺兰司卿的好脾气,他此话一出,诛罹玑怒火中烧,鬼剑出鞘,黑气一路染黑了雪白的剑刃,诛罹玑挥剑斩去,却落了一个空。
贺兰司卿觉着自己的腰被人紧搂,脸着一人的胸脯,那人的心跳起伏平稳,倒是他自己的心乱跳个不停。贺兰司卿的头顶上方,一个声音叱咤道:“诛罹玑,你找死。”
听到是紫世颜的声音,贺兰司卿抬头望了望,因不放心,便上手摸了摸,掐了掐紫世颜的脸,细滑有弹性,是活人没错了。
“小公子,你没死呀!”贺兰司卿抱住紫世颜的脖子,救火的弟子瞥了一眼他俩,感叹世风日下,恩爱可耻,继续提着水桶扑火。贺兰司卿激动得忘了形象这一回事,自然也是不会理睬旁人的看法,他只管搂着紫世颜,不想放开。
紫世颜拥着贺兰司卿,心情约莫与贺兰司卿不谋而同,温柔的声色带上许安慰,道:“阿兰,没事了,我在呢!”
贺兰司卿舍得松开紫世颜,得知紫世颜中了蛊毒,他的心慌乱不已,兰翯霑不愿意解蛊,他本想以性命相逼。此时传来花苑失火,他忙忙赶来,却是烈火遮目,那一刻,他只想与紫世颜共生死,别无其他。也是在那一刻,贺兰司卿真切的感受到,他可以失去一切东西,唯独紫世颜不行。没了紫世颜的贺兰司卿,就是抽去智商的弱智,丧失冷静的疯牛,事事不行,样样不能。贺兰司卿抬脸望着紫世颜,等看够了,他才愿意松开手臂。紫世颜无事,他的脑子也便回来了,嗔怪道:“小公子有意为之,倒是使我胆颤心惊。”
紫世颜的三千青丝垂落于后,身背的火光映得黑发油亮,几缕发丝轻飘,有的挡在了紫世颜的脸侧,唇边微动,一笑倾城。“我接受任何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