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规划局宿舍公寓楼三号房静悄悄的。

规划局副局长老鹰倒了一杯酒坐在沙发里打发着无聊的时间。他现在不想听音乐，也不想睡觉。大醉一场，也许就能让某些故事遗忘。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发呆的节奏。机械生命投影出门外的影像，空荡的楼道声控灯孤单地亮着。

恶作剧吗？老鹰起身摇晃着酒杯走向了门口。他在想是不是儿子受不了母亲的管教来找他诉苦。

打开门，没人给他惊喜。老鹰抿了一口酒，不是儿子又能是谁比自己还无聊呢？有些失望。

正当他要关门的时候一个身影缓缓地从光学隐身中暴露了。老鹰手中酒杯里泛起了几圈涟漪。

“你是？南特？”

南特同样有些吃惊，他没有马上动手，他以为这个人都忘记了自己是谁。于是南特笑着问，“你还记得我？”

老鹰随意地背着身走回了房间坐到了沙发里，“进来聊聊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但是我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老鹰这样的表现反而让南特有些无所适从。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聊天的。

老鹰看着南特关上了门，指了指冰箱，“里面有酒，自己倒一杯。很多年没人找我叙旧了，我想我们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南特笑了，他觉得陪这个贪婪的家伙喝上一杯酒再进行审判也没有什么。

“听说你的店关门了。我觉得挺可惜的，毕竟当年西城区走出来人就那么几个。”老鹰举杯道。

南特端着酒杯抬手同样招呼一下，淡淡地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水入喉，声音有些嘶哑，“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我想通了。就那样吧。”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呢？是想让我帮忙呢？还是离开博尔尼尼之前想要报一箭之仇？”

南特喝了一大口，淡然地说，“我是来处刑你的。”

“哈哈哈哈。处刑我。用什么罪名？”

“贪污，渎职。”

老鹰觉得荒诞无稽，但是依旧无奈地点点头，“证据呢？”在他眼中，南特就像一个疯子。

“我猜的。”南特笑了。

“这么说吧，就算你向内务处举报我也没有用。你看我，这么多年都一直住在分派的福利房里，我的账户干干净净，我老婆和儿子更是在祖星上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贪污了什么呢？”

“你是长乐赌坊老板扶持上位的，这点你没法解释吧。”

长乐赌坊是老鹰最不想听到的名字，他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愤怒，“但是长乐赌坊的老板已经死了啊。两年前就死了，还有谁知道呢？”

南特不再听老鹰的解释，放下酒杯双掌合什十指交叉，“伟大的克尔米斯神王，您用神光照亮了前路，而我将随您前行，您的子民，将代您执行神意。”

“嗤。神王？你能代表神王吗？”老鹰也放下酒杯笑了，看着虔诚祷告的南特说，“怎么，你这就要动手了吗？当年我打断你两条腿就这么让你愤恨吗？”

“我将堕入罪民之中，忏悔之路应由鲜血清洗，我是殉道者，是忏悔之路中的行者，我将紧跟着您的步伐带领着罪人进入神国。”南特闭上眼睛将拇指贴在了额头上。

老鹰看到了南特身后的光弧，他明白了。南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懦弱的人，他觉醒成了一个能力者。

老鹰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压力，他尽量平静地看着默默祷告的南特，杯口碰在唇边，冰块颤动了，酒在喉咙里跳的有些快。“处刑之前应该有罪人自辩的机会吧。”

南特睁开了双眼，那是无情而冷酷的眼神。

老鹰抓住机会尖声道，“当年学校里读书的时候老师这样说，死亡有两种方式，被铭记与被遗忘。我一直觉得我应该做一个被铭记的人。”随着语气渐渐平稳，他盯着南特的眼睛。

在老南特眼中他看到老鹰托着两个云团，一个叫铭记，一个叫遗忘。老鹰轻轻玩弄着“遗忘”云团，然后随手丢弃。

老鹰双手托着“铭记”云团双膝跪地高亢地说着，“有人说原始资本的积累都是血粼粼的。这是自然竞争的必然结果，想要脱离阶级必须使用非常规手段。你能说你走出西城区的方式就光明磊落吗？你的低价竞争让多少苦苦挣扎的人……”

南特深呼吸，想摆脱老南特看到的画面。

老鹰的额头上满是冷汗。而南特指尖闪烁着电光。

老鹰是民政局领导，他明白了南特是谁。于是他放下了酒杯，苦笑一声，“等等，死之前我能再说下墓志铭吗？”

老鹰脸上还带着一丝期许，那决绝似乎并不是真意。他的双眼还是带着期望的。

南特停下了动作，他愿意听下这个罪人的遗言。

老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氧气大量冲进脑血管里，有些窒息。终于，他嘿嘿一笑，高举酒杯，“摇滚不死！”

老鹰最后看到的世界是翻滚的，他有些感慨，真是可惜，没能喝上最后一口。

酒和血泼洒在沙发上。老南特牵着沙里奈的手微笑着等候着老鹰的到来。有时候爱情需要摇滚乐。

南特打开了老鹰的音乐歌单，选了一首经典的摇滚乐。他端着酒杯走进了厨房开始清洗杯子，环绕音响控诉着社会，控诉着战争，却讴歌着爱情。他用干毛巾擦干后走到客厅把杯子放回了原处。音乐中南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回忆随着音乐停止播放消散了，他轻轻地把自己用的杯子杯口翻转过来重新摆放。

南特回到沙发前，走到不断扩张的血泊之中捡起老鹰的头颅。他把头颅摆放到茶几上，让那睁开的双眼看着躺在沙发里的尸身。

房间里的家政机械生命感受不到主人的生命信号，缓缓启动准备清理地面的血迹。站在一旁的南特挠挠头，他不太擅长对付这种高级玩意儿。至少他的老南特食品店里一直都是自己收拾，雇佣家政机械生命需要向民政局缴一大笔税。所以他唯一能做得就是破坏。

公寓里的一切机械生命和人工智能都在他的能力干扰下短路了。

火花与闪烁中摇滚乐再次轰隆隆地响起。

卫星在星光中一点儿都不起眼。

“东城区规划局公寓有异常灵魂能量。”能力者监察中心马上察觉到了异常。

“具体情况如何？”

“通坐标点有一个达克蒌染色失去了生命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