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人们反应，那红纱女子也像方才昙花一现的曼珠沙华，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悬梯上，如同被打碎的平静水面，化成点点零星的光向后飘散去，逐渐黯淡，直到不见。

可在消失一瞬，她的目光从遥遥地空中径直落到他身上，没有半点迟疑与停顿，牢牢的锁定住他，那眼神就像一潭死水，不带半点感情。

芷渊眉头蹙的更深，目光追着那些消散的光点而去，不期然看到了对面阁楼上挂着灯笼的青碧瓦檐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大的那个一身白衣，扎着男子的发髻，身姿却尤为窈窕，小的那个青绸织裳，乖巧的盘腿坐在白衣人身边，正在往嘴里塞着什么，小小的一团，肉乎乎的。

相隔甚远，虽看不清容貌，却有股莫名的熟悉之感。且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戏场最高的阁楼，观戏视线最佳，却不难被人发现，尤其是方才半空中盛大繁复的幻术表演，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着往上看，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可这二人，直到现在，才被他发现。

然后芷渊看见，那白衣人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垂头向那青衣小童耳边说些什么，那青衣小童似懂非懂的点头后，那人便一个翻身下落，一道白光一晃而过，转眼就没有了身影。

“图辛……”他目光仍落在那不慌不忙往嘴里塞着吃食的青衣小童身上，眼里晦暗不明，“你就在此地，我去去就来。”踏出两步，又迟疑着回了头看他“如果我回来的晚了，你便去客栈等我罢。”

不管是方才的幻术师，还是房檐上的白衣人，都太过可疑。

图辛才从方才的表演里缓过神来，听了芷渊唤他忙看过来，可不过转眼，芷渊便从窗几上翻身而出，脚点着暗角处的绸缎迅速落下，身形轻盈灵动，灯光晦暗，他又穿着黑衣，捡着最为阴暗的地方走，在夜色里更加难以辨认。

场中人声鼎沸，喧嚣热闹，大家都在为方才戏班班主带来的精彩幻术感叹不已，没有谁注意到阁楼边缘有一道飞快移动的黑色身影。

图辛的目光起先还勉强追得上他的身影，不过只有片刻，就彻底失去了他的踪影。

“少爷……”图辛慌道，又不敢大声，只出口半句，便哑在了嗓子里。

图辛想到了时刻隐藏在他们身边的暗卫，只要吹起只有双方才能听懂的哑哨，他们就会出现，不过又想起了芷渊的交代，不到万不得已危及生命的时候，绝不可以去联络他们。

焦灼片刻，图辛心里还是相信芷渊多些。

那个人啊自修罗场都可以全身而退，此番，自然是有分寸的。

……

湫时给阿君捏了隐身决，自然不忘也给自己捏了一道。可她还是寻了墙根的暗角走。

清水方成仙时也被休岸打发下山，在凡间历练多年，许是受了什么打击，回来之后被磨了傲气，挂在嘴边的都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湫时离前面鬼鬼祟祟的两人不过几步之遥，他二人虽都是凡人，行进间气势却不凡，湫时应了清水所言，还是小心为好。她脚步轻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把那两人跟的紧紧的。

方才场中的，绝不是普通杂戏，湫时不过一眼，便知道是幻术，还看出了藏在居中的曼珠沙华花蕊中的幻术师本体。不过凡间居然有这般可以把幻术演绎的如此灵动之人，湫时也叹为人才，乐得一看。

她本可以再陪阿君坐一会，完完整整的看完今夜这场杂戏。不过是她耳朵太灵，正巧听见正底下青瓦屋檐里的阁楼，有人提起了一个人名，正是她苦苦寻觅已久的。

芷渊……这是休岸当年救起那母子俩时，给那男婴起的名字。湫时凝神听了许久，确定自己没有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