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本来是想等皇上的定罪的诏书下来,再自缢求死的。读书人最看重什么?无疑身后的名声…朱由检也不能免俗。只有自己的死,才能保全过往的名节。也许自己的死,还能能换回两个儿子的性命。是啊,朱家的当家人,做了一辈子学问的老人家,晚年犯了点错,已死谢罪,还不够吗?非得祸及子孙,赶尽杀绝?
谁想到李安在竟然下了罪己诏,那这个时候再寻死,不但不会有效果,反而显得自己小气。
朱家不是老说吾每日必三省其身吗?就这么个省法?
朱由检最终只能乖乖的捏着鼻子认错,承认自己教子无方!
两个儿子,朱芳硕被桐庐的案子牵连,判了斩监候…朱芳进,被扒了十多天前才封的官身,发配郴州。
与朱家罪状一同定下来的,还有对太子府的处置。
长史庄祖懿,失职失责,失德失位,杖三十发配岭南,除非大赦,否则不得返乡。太子幽闭半年,不得出门,在家修身养性,静思过错。
所有人都把这个当做废除太子的前期准备。
庄祖懿出城的那天,走的静悄悄的,没有惊扰到任何人。过去的同窗,为官时的同僚,在金陵城里呆了好些年,总有几个同道的朋友。所有知道他的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太子府的事情与他无关…也能理解他的无奈和志向破灭的凄苦。他在京兆府大牢里时候,来看他的人就不少。不少人也都约定,他出发离开金陵的那天,一同来送他。
毕竟经此一别,可能就是永远。
可是庄祖懿,选择了一个人走。
这座城市给了他地位,荣誉和希望,却也带给他来了失败,挫折,还有无助。他不愿意打扰人,更不愿意打扰自己。对很多人来说,仕途失意,算是打击。可是这么多年,劳心劳力…却只能眼看着太子府的颓势,不可挽回。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起色,这些过往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人终究要学会和自己妥协,和现实妥协。
从此山高地远,没了烦人的俗务,没了那么多的不得已,也算解脱。
当然他也注意到了,押送的差役对他特别客气。不但没有枷锁脚镣,就连恶言恶语都不曾有。生怕他想不开一样,好言相劝,尽心照顾。当然他还注意到了,身后有一辆马车偷偷的跟着他们,一路相随。不用想也知道,马车里坐着董诗诗和她的贴身丫鬟。
对他而言,太子犯错,作为长史,不思劝谏,是为不忠。利令智昏,为虎作伥,以为得计,是为不智。无视百姓疾苦,一味保全太子,是为不仁。
所以,若放从前,庄祖懿是无论如何不肯接受如此优待的。犯了错就得受罚,这是他那样读书人的底线。然而现在,庄祖懿坦然接受,至少没想要拒绝,这个也是妥协的一部分。
从前的那个庄祖懿,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庄祖懿,和过去一刀两断。
可以负家国,可以负天下,甚至可以负自己,独独不肯负美人。
至于杀人放火烧船的恭长侯,获罪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李安在念在老侯爷上过阵,杀过敌,还是有功于国的。况且最终杀人的命令也不是恭长侯亲自下达的,只是借了几个护院给自己的女婿。所以酌情之下,并没有赶尽杀绝,夺爵罢黜,抄家充公。但是好歹一家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家道肯定是要没落了,爵位没了,封地没了,收入也没了。屯粮的过程中,又亏了一大笔银子,只剩下隶属宗祠下面的一小块土地,可以安身立命。
恭长侯家的好命,并没有给所有人带来运气。杭州州同葛濬,桐庐一案最终的罪魁祸首,罢官,诛三族。当然泼皮的爸爸并没有什么族人,所以牵连并不多。豫章的地方官,硬生生的从葛濬的家谱里找出来几个远方的远方亲戚,杀了凑数。
大楚的律法,祸不及女人,男人犯事,女人只要判了和离,就能幸免。
葛濬是正经的读书人,律法肯定是通晓的。大局已定的时候,就和钱素素办了和离,两个人从此陌路,不再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