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张汹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黄金五千斤,是因为这是他的报酬,他们一路上损失了不少弟兄,经历了无数生死瞬间。算上这些,尽管麋竺付出这么多钱,张汹也觉得理所应当。
然而后面麋竺说的就不一样了,那些地皮是麋竺私人赠予他的,张汹与麋竺并未什么交集,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张汹也是知道。
麋竺没想到张汹居然拒绝了他的好意,虽然邺城这些产业在麋竺眼中不算什么,但也是价值不菲。麋竺不由认真凝视了一番张汹,见他眉目清澈,的确不像作假之意,不由对张汹的为人高看了几眼。
不过麋竺方才言论并不是故意试探,而是实打实的想法。麋竺不打算作罢,继而说道:“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少郎何出此言,对我麋家来说,这些房产只能当做礼物罢了。”
麋竺麋芳虽然尽皆投靠了刘备,但偌大的麋家并非只有此二人,麋家在徐州根深蒂固,宗族庞大。如今少了麋竺,自有另外一脉担任宗族长老,而麋竺并未离开徐州,此时对麋家还有些掌控力。
麋竺第二次说这些,已经显露出麋竺的真心实意。
一旁的张安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有些意动,他同样看向张汹,想看看他究竟什么想法,心里期盼这张汹能够答应下来。张安明白邺城当中的商铺会有多么值钱。
然而,张汹还是忍住了诱惑,对麋竺谢道:“多谢麋先生的好意,只是先生所赠之物太过贵重,汹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先生之赠在下受之有愧。”
麋竺微微笑着,他的笑有种如沐春风之感,随后他的脸色渐渐变化,变得无奈起来。
他的眉头紧一阵又松一阵,慢慢道:“其实不是我执意如此,只是我们麋家的行商恐怕日后将不会在河北活动。此次我决意跟随了刘使君,已经很少有机会再管教宗族事宜,生意之事由我表兄待为处理,却是一年不如一年。
就连中原三州的生意都无法全盘顾忌,更不用说河北一带。那边交通不便,联络更为困难。表兄去岁的时候已经卖了幽州涿郡的几间商铺,恐怕今朝就轮到冀州。表兄守成之能不足,唯有龟缩商道,好不至于亏损太多。”
麋竺如今已经渐渐松开对麋家的掌控,他难道还能时时刻刻回到宗族指挥全局吗?表兄的能力就是如此,这个家终究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好在让麋竺不至于太过担心的是,麋家发家致富靠的是徐州的盐利矿利,而非行商。倒闭几家千里之外的店面,也就少些进账,并不伤及根本。
麋竺这么一介绍,倒是让张汹很快明白了麋竺的用意。原来这些店面宅院麋家从此以后将用不上了,想必接任麋家的麋竺表兄能力一般,管理不来一个庞大商业网络。
麋竺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最后总结道:“这些地方到时候也是出卖,价格不会太高,不如赠予你们,也算是弥补此次行程当中的损失。”
张汹听出他话的认真,这次要是再拒绝,那张汹也就显得太虚伪了。张汹从软垫上站起来,朝麋竺行礼道:“麋先生馈赠,汹再推辞恐怕就有不敬之意了。多谢先生,这些汹便却之不恭了。”
“好。”麋竺展开笑容。
麋竺送他一些地产,对于麋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年轻的张汹来说这是他的第一笔财富。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麋竺如此对他,今后张汹岂能不卖他一个面子。看到麋竺的笑意,张汹有种被坑了的感觉,人情债最是难还。可是,除却今日,今后他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麋竺这时又和张安说道:“五千斤黄金太过沉重,我无法随身携于身边,待我写一封书信交予世平兄,日后可前往东海郡朐县和邺城取这财物。所赠予令郎的邺城店面汇有整个河北往年来所赚取的金钱,约有二千金,若是你们返程恰好经过邺城,便一道取了罢了。这么加起来恰好五千斤。”
多年没有接触商业,但麋竺对此还是了如指掌。
麋竺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他爽快大方的回应令张汹张安剩了许多嘴皮子。
诸般商业事宜都讨论清楚了,此次的交易算是圆满完成,三人都是各有各的心思,但对此都感到异常开心,不仅没伤和气,反倒是让彼此关系更亲近了。
到了最后,麋竺说道:“今晚,刘使君就在府衙摆宴席与世平兄接风,世平兄务必前来。”
张安得知要见刘使君,还是替自己接风,感到受宠若惊,连忙说道:“请刘使君放心,世平一定准时前来。”
从麋竺房屋出来,张安脸上的笑意无法抑制住,他对张汹说道:“汹儿,刘使君要设宴款待,你父亲我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张汹也同样高兴,刘备今后好歹也是三大诸侯之一,能与刘备此时见上一面,也不枉白来东汉一趟。张飞他已经见过了,他倒是想看看刘备关羽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
张汹道:“阿父放心,刘使君不过州牧而已,日后阿父还能见到大将军丞相乃至天子,到那时候才是真正荣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