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庄东(八)
稍后,天残从疼痛中平复过来,敛了方才慌张之状,盯着吕茂尸身,似有余悸,咒道:“哼,倒便宜你了!”
说毕,天残忽然转向春竹,说道:“绕了半夜,费了我这么多口舌,你也该交出宝图了。”
春竹言道:“看来,如若我今日不交出宝图,庄主必是不肯放我们喽?”
天残稳操胜券,得意言道:“只要春教主交出宝图,我在此明誓,绝不伤害你们任何一人。如若你们负隅顽抗,视图如命,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天残话虽此说,心里却想,你们既已知晓我谋反之事,我岂肯放过你们?我此刻先与你们周旋片刻,待宝图到手,即刻将你们悉数杀死。
春竹看着天残,神色甚是鄙视,说道:“庄主之言,甚是幼稚,你以为你杀了我们,便能得到宝图?实话告诉你吧,宝图早被我放于一隐秘之地,如无我亲手指路,你就是穷尽一生,也休想将宝图找到,到时,你即若杀我,却无宝藏,如何成你大志?”
天残见春竹如此嚣张,不禁说道:“哼,你一日不交宝图,我便一日不放你们,将你们囚禁于此,日日酷刑,看你们能硬到几时?”
春竹哼笑一声,言道:“酷刑?我曾经所受之苦,比酷刑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致今日容毁音破,我都尚未怕过,还怕你之区区皮肉之苦?再说,纵使你经年累月将我囚禁此地,我也绝不说出宝图下落,咱们不妨试试?我可以在此慢等,可你年岁已高,时日不多,大志未成,你等得起吗?即若你可以等,你联结之英豪等得起吗?”
春竹之言,句句入理,犹如一顿皮鞭,无情地抽在天残心上,鞭鞭见血。
春竹在想,如今之态,势如博弈,看谁能捱到最后,谁就占得上风。我虽急于得到宝藏,但我不能显露出来,为天残看穿。只有如此,我方能后发制人。否则,假若我如急于求成,必会乱了方寸,为天残所用。
天残暗暗懊悔,方才真不该逞口舌之欢,未探知宝图下落之下便将自身大志说出,以致此刻倒成了春竹要挟自己之利刃。唉,自己原想软硬兼施,将宝图弄到手,再将他们杀死,谁料却碰上如此一个要图不要命之货色!如此一来,势若骑虎,我却如何是好?
海秦却想,春竹之言,着实了得,字字如刀,直刺天残要害,直令天残欲进不得,欲罢不成。可是,她说她容毁音破,难道她往日曾有难言之隐?
春竹见天残不语,知是自己方才之言唬住了天残,心里暗喜却神意自若,提醒自己此时切不可喜见于色,以致功亏一篑。
天残心生一计,打破尴尬之态,言道:“春教主,我有一策,你看成否?”
春竹见天残神态有荏,言语不再跋扈,知天残有意讲和,心道,方才之斗,乃是为和,否则一味争斗,反而坏了寻宝大事。此番情形之下,斗之意图已然达成,还是见好就收吧,于是,顺水推舟言道:“庄主有何良策不妨讲来听听。”
天残言道:“方今之势,你我皆为宝藏,互不相让,如若就此龙争虎斗下去,必致两败俱伤,恐怕到时谁也拿不到宝藏,诚非你我之愿。我看这样吧,咱们不若于此起誓,结为盟友,一同寻找宝藏,待掘出宝藏之后,按份私分,你看如何?”
春竹回道:“结盟共探宝藏一事甚好,我无异议。不过,如何按份分宝?”
天残言道:“我之分宝之法,以持有宝图张数为分宝之依据,童叟无欺。”
见春竹在听,天残续道:“你我皆知,宝图共有四张,集齐四张,藏宝之地立现。眼下,四张宝图我得其二,你得其一,剩下一张下落不明。我之分法,待集齐宝图起得宝藏之时,将宝藏分成四份,我得一半,你得四之其一,剩下四之其一由持图之人分得。”
春竹一想,天残偷了两份宝图,便想得宝藏一半,想得倒美!可是,如此僵局之下,我也别无良法,不如暂且应了下来,待宝藏起出之日,再将天残与另一名持图之人杀死,然后我再独霸宝藏。
天残也想,我暂且先将春竹稳住,骗她将宝图现世之后,寻机将她杀死,取得宝图;若再有不济,待寻得宝藏之日杀死她也不迟。
春竹想到此处,回道:“如此分法,免了干戈,甚好。”
天残见春竹应了自己,不由大喜,言道:“那我们君子一言?”
春竹回道:“驷马难追。”
海秦心想,春竹与天残二人为了宝藏,尚未寻及第四张宝图,便已达成分宝之盟,全然不将第四张图之持有者放在眼里!我看二人面似暂且放下龃龉,其实私下却是各怀鬼胎,我需自待良机,暗中运筹,以免宝图落入两贼手中,负了觉长大师之诺。
天残与春竹盟约既成,虽貌合神离,但均相对一笑,显得十分热落,异口同声说道:“爽快!”
天残稍顿片刻,提议言道:“春教主,既然你我已然结盟,那么此刻大家该为肝胆相照,各自拿出宝图互飨,若何?”
说罢,天残为了显示自己大度,右手从贴身腹下拿出两张宝图,扬了一扬,未等大家看清,马上攥紧举于胸前,言道:“这便是我那两张宝图。春教主,你的宝图呢?”
春竹看了看天残所持之宝图,言道:“宝图不在我身上。”
天残见春竹如此言说,大为震怒,心想,我之宝图已为你看,你却借口不让我观你之宝图,真是岂有此理!气急败坏之下,忍不住呵道:“春教主不要欺人太甚!”
春竹浅浅一笑,言道:“庄主都这般年纪了,还如同稚童一样,耐不住性子,沉不住气,真是令人发愁!如此性情,来日如何能成大器?”
天残见春竹貌似长辈训斥顽童一般耍笑自己,不禁恼怒,正要发作,只听春竹言道:“庄主少安毋躁,听我把话说完,宝图虽不在我身上,但我却知宝图下落。看庄主这般急不可待之态,我还是遂了庄主之愿,让宝图重见天日吧。”
说罢,春竹启步走至珠玑尸身之侧,停了下来。
天残方才见春竹走来,以为她来强索自己所持之图,于是即刻将宝图塞进怀中,后见春竹走向珠玑之侧并非为了宝图,不禁心下略定。
海秦观天残小人之心显露无遗,顿觉哑然失笑。
春竹也不惧怕珠玑尸身,伸手将仰面之珠玑尸身翻了过去,成俯卧于地之状,然后将其背后衣裳撕开,露出珠玑后背。
众人见春竹袒露珠玑后背,皆大惑不解,不知春竹意欲何为。
只见珠玑右手拔剑出鞘,用剑尖刺进珠玑背后肌肤,然后在上面划了一口手帕大小的方形,随即将口形之皮撕下,众人大惊声中,珠玑背后皮下赫然露出一张黄黑色的牛皮!
春竹左手迅即将藏于春竹背后之滴血牛皮拿起,准备置于怀中。
天残见此,已知牛皮便是宝图,突然如泥鳅一般,悄无声息,滑至春竹身旁,右手若鹰爪掠食,直取牛皮。
原来,天残此招乃是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泥鳅功”。此功由天残之师父传于天残,由于天残师父将“泥鳅功”传于天残之后,再无传于他人,加之天残平日鲜用此招,故而江湖上知之者甚少。
“泥鳅功”乃模仿水中泥鳅游动之态而创。泥鳅之动,灵动轻盈,游水无痕,寻常之人捉之,即便已入手中,但在泥鳅滑腻摆身之下,必从指间溜走,使人防不胜防。
天残之师见泥鳅游滑之态,顿有所悟,始得“泥鳅功”。该功虽不似寻常功夫般大开大阖,但却能如泥鳅一样,柔滑无比,举止无声无息,敌手不易觉察,常常趁人不备贴近敌手,杀人无痕,寻常之人无从防备。
天残施展“泥鳅功”并无任何先兆,突发而至春竹背后,春竹并无察觉,眼看就要得手,心中不由窃喜。
天下之事,无巧不成书,春竹正要右手收剑,却从明亮如镜的剑身看到,天残正张牙舞爪,从自己背后一爪袭来,当下惊骇之下,心道天残之武功怎的如奇异?出招竟然无声,如不是剑身映照,我此刻便着了他的道了。春竹既觉,不急回头之下,忙以右手之剑回挡。岂料,那天残见剑来刺,纵地一跃,如影随形,绕过春竹剑刃,蹿至春竹头顶,直奔左手牛皮而去。
春竹牛皮一收,藏于怀中贴身之处,倏地下蹲于地,飞剑上扬,宝剑直刺天残左目。天残大怒,也不躲闪,随意右手一弹,将剑尖弹偏,随即借力空中翻腾一周,这才稳落春竹面前。
春竹见天残方才以结盟为饵,诱使自己拿出宝图,意欲夺之,顿时恚怼,因此招招直取天残要害。
天残一袭不成,也是飞身出剑,直刺春竹而去。春竹回剑之下,与天残之剑缠于一起,嗡嗡作响,不辨敌我。此时,天残借着两剑相缠之际,又施展泥鳅功,贴身逼近春竹而来。
春竹心里明白,如果再被天残贴身缠住,要想甩脱就绝非易事,于是突然猛喝一声,气沉丹田,手一运力,两把宝剑脱出俩人之手,如冲天之箭,直插房梁之上,力有未消,兀自抖动不已。
原来春竹深惧天残缠身之功,又惧天残之剑利于己剑,因此暗用内力,将两把缠在一起的宝剑震飞,以免被天残借剑粘住己身。
天残宝剑既飞,方知春竹力大无穷,竟能以内力震飞宝剑,不禁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