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难以入睡的沈暮机械地用手指抹着手机屏幕。
特诺奇提特兰发生的惨剧在全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可不是他曾经的那段历史,恐怖袭击的概念在这个世界是第一次出现——社交平台上到处都是震惊,谴责和哀悼。
各大平台上,虚拟主播们都换成了黑白色的外形,各类主播也都停止了日常的游戏和歌舞,或观看或评论着此次事件的相关消息。有很多人聚集在珊城港和天津港等待撤侨舰队返回,其中有遇难者和侨民的家属,更多的人则是自发赶来的。人们在港口外点起了成片的小蜡烛,放飞了很多明霄灯,给客死他乡的人们照亮归家的路。
而在南美,很多电视台和个人都在托托拉利约现场直播撤侨过程,午夜的港口灯火通明,准备离开南美的国人正一批批地登上炮口高扬的“大别山”号导弹战列舰……
房间另一头传来阿颖轻柔而均匀的呼吸声。沈暮放下手机,叹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除了手机还有什么东西正在漆黑的房间里散发着微光——是他胸口的羽毛。他有些惊讶地把项链解了下来,却发现羽毛变成了两根——不知从何而来的另一根飞羽与原来那根从根部连接在了一起,毫无修补痕迹。
结合之前发生的事,他眯起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手掌中发光的两根飞羽。
在大使馆醒来后,他就几乎没合过眼,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困倦。伤好得非常快,他原以为是那些药茶的作用,现在看来也未必。
在祭祀广场上,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紧凑,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事后他一直没回忆起究竟是什么让他下定决心放手一搏的,现在静下来一想,似乎就是……
似乎就是那一家三口被拖到镜头前,小女孩的父母先后遇害的时候。那时,他的目光正好对上了滚落在地的国师神像的双眼——它,或者说他是否在注视着这个广场,注视着正在发生的惨剧?那双眼睛里究竟是悲伤,还是愤怒呢?
是愤怒,他能感觉到,就是愤怒。
等等……在机枪卡壳,被迫退到神像脑袋后面之后……对,就是那个时候。他居然能用蛮力直接拉开了轻机枪卡死的枪机,快速修好了机枪。就是从那一瞬间开始,他变得心如止水,出手更加沉稳而准确,也不再那么在意伤痛了。
这根多出来的羽毛,难道之前是在那神像里么……
“被神注视的人……”他喃喃道。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喂你好……”
“晚上好啊沈爵爷,没打扰你们吧?”电话里传来舰长略带调侃的问候。
“哦,哈,是刘将军啊……有事?”
“嗯,运送遇难者遗体的飞机到了,你应该会想来看看。”
“哦好!我马上到甲板上去!”
他跳下床开始穿外套,这时,刘菁颖也醒了过来。
“你怎么也起来了。”
“我听到了……我也去。”
“好,等你——喂!能不能穿好裤子再下床!!”
“这么黑你都看得见?”
“嗯?黑吗?挺白的啊……啊!不是……”
“滚啊!还在看!”
……
两架运输机已经降落在了主甲板上,穿着礼服的海军士兵正两两一组抬着棺椁走下飞机——几个身份特殊的遇难者家属也来到了山东号,几个悲痛的女人放声嚎哭了起来。
很快,棺椁被排成了一个方阵。除了家属,甲板上的其他人开始脱帽低头默哀。当那个被沈暮救下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扑向父母的棺木时,现场的气氛更加凝重,很多男人甚至是士兵也开始眼含泪光。
沈暮摸出几张纸巾,伸手轻轻摁在了刘菁颖梨花带雨的脸上,快步走了上去。
他在小女孩侧面蹲下,轻拍着她的背,说:“你是叫兰兰吧?还记得我吗?”
“嗯,”小女孩吸着鼻子看了看沈暮,点了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还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