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过随州,染黄了层林叠嶂的银杏树。秋日少云,天蓝如海,艳阳提笔研磨,将岁月流金细细勾勒在黄叶扇面上。
壬戌年八月初九,丁不朽负笈游学归乡,路过随州城外的银杏林时,迎面走来一个红衣小姑娘。那小姑娘二八年华,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如羚羊跳跃,她一手握长刀,斜扛在肩,另一手上拿着的,是一个鸡腿。
小姑娘远远看见丁不朽,打量着他的衣着相貌,欣喜问道:“读书的,随州还有多远?”
未满二十岁的丁不朽,内心充满着书生的迂腐气,他皱着眉腹诽,所谓过午不食,抬眼看天色,已快临近申时,对面的小姑娘却在啃着鸡腿,成何体统。再说这吃相,丁不朽偷眼观去,大摇其头,啧啧啧,真是粗鲁不堪。
小姑娘没得到回应,眉头一挑,道:“哑巴?”
丁不朽本来就不喜对方言谈举止,再听到这两个字,更是不满,道:“一个姑娘家,怎能出口不逊?”
对于他的怠慢,小姑娘有些小怨气,不由道:“你会说话,还敢不理我?”
丁不朽叹气,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也。他劝慰自己,何必与她一般见识。于是指着小姑娘身后道:“南面才是随州所在,你现今向北而行,走再远也到不了随州,正所谓南辕北辙……”
丁不朽摇头晃脑,他本想旁征博引说教一番,那小姑娘打断他,狐疑道:“真的假的,你没骗我?”
丁不朽气道:“我话未说完被打断,你可知这般做派不合礼数?”
小姑娘不耐烦道:“快说啦,到底是不是?”
丁不朽暗压怒火,回道:“子曰:言必信,行必果。我骗你作甚。”
小姑娘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死老头,敢骗我。”
丁不朽不知其中缘由,好奇问道:“谁”
小姑娘心头浮现起十里外茶摊上的那个老头,怒哼哼道:“那个卖茶的。”
随州是丁不朽的故乡,对城中一切很熟稔,他看着小姑娘来的方向,思量道:“李大爷?”
在这地界生长的人们,李你二字,分的不是很清晰,小姑娘将李大爷听成你大爷,俏眼圆睁,怒道:“你大爷!”
这句北方方言,在随州很不常见,丁不朽不明就里,解释道:“我大爷不卖茶。”
小姑娘本来怒气冲冲,听到丁不朽一本正经的解释,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由多看了对方两眼。这人青色长衫纤尘不染,腰间佩玉温润,两鬓垂绦随西风,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如玉山上行,光彩照人。
丁不朽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正不知如何是好,小姑娘眼珠子骨碌碌直转,道:“你和那个卖茶的是一伙的!”
丁不朽莫名其妙,道:“小生不知你所说何人。”
小姑娘白了他一眼,狠狠地咬下一块带皮的鸡腿肉,吭哧吭哧嚼着,嘴里谈吐不清的愤愤道:“一定是。”她的模样凶巴巴,乖张暴戾,实在不讨喜。
丁不朽小声道:“不可理喻。”
小姑娘嘴里塞满鸡肉,她鼓着腮帮子道:“你说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丁不朽打定主意离这座瘟神远一点,他赶忙道:“姑娘若无它事,小生告辞了。”
小姑娘嚷道:“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