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快来!爹爹,快来……”
李筱芸的一声大叫,使不远的卢行瑫闻之一惊,而小慧能的哭喊,更令他急急扔掉了手中桐叶包着的刺莓。
当他不顾一切朝这边奔来看到妻子坐在地上左手紧捏右肘脸色发青、牙床紧咬的痛苦之状时,一下反应过来这怎么回事了,于是迅疾蹲下撸上妻子的衣袖,再用摘刺莓的剪刀划破伤口,一边全力挤出血来,一边不管不顾张口猛吸而李筱芸于中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
行瑫就这样抓着妻子的右肘在吸了吐,吐了吸,吸了吐,吐了吸的忘我忘身之中不知不觉突然头颅重重一偏,便全身瘫软在了妻子的胸前……
刹那有如万箭穿心,瞬间更似五雷轰顶,一时天旋地转,李筱芸也昏厥倒地。
而此刻小慧能哭着喊着怎么也叫不醒父母之后稍一瞻顾,便转身朝家的方向急急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筱芸终于醒了过来,当她睁眼于昏暗灯光中唯见父亲拥着小慧能哀哀守在床边……
“孩子他爹呢?”李筱芸有气无力开口便问。
肝肠寸断的老先生在小慧能“妈妈,妈妈……”轻呼声中,泪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
“为了救你……也身子太弱,当时就……”
天,真的塌了!
地,真的陷了!
万丈黑暗深渊里,李筱芸欲哭无泪,欲呼无声……
“观音菩萨呀!”
好久好久,一声椎心泣血的悲喊,似乎聚积了李筱芸全部的生命力量,只不知那是在哀哀祈求,还是绝望失望的大胆深问……
二十一逝者逝矣
逝者逝矣,其音容是千秋长存,还是顿无踪影,都属人间寥寥。大多往者,都真真切切活在他们深深遗爱的亲朋好友之中吧!
人虽不在身边了,但每每欢喜遂顺之时,苦艰忧惧之际,他们总在人的心里与之一起从未分离。
且人长念长想不能自持自拔的时候,他们的骨殖所在,不但是人遥思不忘的切切之处,更人情寄有慰的实实之地了。
自行瑫去了之后,每当李筱芸一有难以排谴的思念,不好出口的委屈,更他们的慧能在成长过程中带给的丝丝喜悦,点点忧虑,她都要来墓前向行瑫深深倾吐和细细告诉。
这次有些特别的,不仅她的箫声笛音不由时断时续,且那无遗的诉说更是多有惴惴不安和迟疑犹豫的复杂心绪
昨夜的事情,的确让人有些后怕,她真担心,一天天长大的慧能若如此下去,会不会有什么不测的意外呢……
慧能这孩子,太不一般了!
不让上学读书,做母亲的心里,总有一点儿罪过的感觉,但轻易应允下来,又实违夫君爱子的深深用心。
那可是一个所谓成功的读书人用血泪和生死经历换来的一片痛子之情呐,谁说是人不切实际的迂腐呢……
想自己的兄长,曾也是一块读书的好料,父亲大人虽没行瑫那么清醒深刻的思虑,不也从自身亲历的感悟之中有意无意鼓励了兄长的自然意趣,且最后还心甘情愿让跟一游方郎中随性漂泊渐远了庠序之途,实断了科举之路吗?
而这一过程对于父亲,对于兄长,不也同样有过痛苦的反复吗?
相信父亲会有办法的,慧能也定能理解我们的……
想到这里,李筱芸不安不宁的心绪似乎又重新找回了依傍,于是徐徐放下笛子深情的抚着墓碑,又自觉不自觉把头靠了上去……
好久好久,方起身拢了拢头发,擦了擦泪痕,收拾妥贴再次深深注目之后,才毅然决然回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