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漏尽更残。青州城原大周的部刺史府邸，现如今的幽都教总坛在青州所设的行坛。

行坛后院暖卧中，仿乾天门地宫中的形式改建了一处卧室，卧室中有高榻与地宫中的相仿，红烛高灯，光如白昼。李惜零此时束衣尽去，体态略显丰腴，他身边侍候着一人，乃是飞雪，高榻底下跪着一人，却是流云。

流云正俯身禀报着什么，李惜零闻言怒道：“乾天门、艮鬼门，集两门上千名好手，一晚上居然奈何不了一座周府，还放跑了……”说至此处，她轻哼了一声，“我幽都教丢不起这个人，在我幽都教治下，怎能容许周家这样的存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批人！必须将这闹事之人施以磔刑，方解我恨！”

“属下遵命！”流云道。

李惜零道：“你下去吧，明日通知艮鬼门，就说总坛承认了他们的新任门主，另外就是周家这件事要他们协办。”

“是。”流云退往门外，忽又回头道：“教主，方才我在大厅遇见震日门青姝门主，她夤夜抵达，却怕夜间忧扰教主，所以还在厅中，说是要候至天明。”

“青姝？不召自来……”李惜零绸缪片刻，道：“天明？此刻也差不多天明了。你出去时候让她进来见我。”

“是。”

流云退出，不一阵青姝跨进门来，对着李惜零行礼道：“震日门青姝参见教主，恭请教主安好。”

李惜零高据榻上，见状“呵”地一笑道：“青姝啊，这是我父亲时的旧礼，以后就甭行这礼了，普通礼仪就行。”

青姝道：“多谢教主。”说完才始抬头，望向李惜零，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但见李惜零容色照人，娇艳欲滴，不由赞道：“教主容光焕发，更胜往昔。”

李惜零从座上起身，身手相牵道：“不愧是女人家，嘴真甜！青姝姐姐夤夜而来，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青姝放手与李惜零从容相牵，暗中察言观色，微微颔首，道：“不敢，青姝此来主要是觐见教主。另外我听说教主今晚与周家起了冲突？”

李惜零闻言恨恨道：“确有此事，你也听闻了？没想到一个区区的周家竟让我损失了上百名好手，还有数百名教众伤亡。此事在我治下的青州发生，实在是奇耻大辱！我青州怎么容许这等样人存在！”

青姝道：“教主，青姝斗胆请教主别再追究此事。”

李惜零愕然片刻，道：“怎么？敢打敢冲，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姝也有忌惮的人？还是有什么隐衷？”

青姝道：“忌惮也是，隐衷也有。其实只因我所修炼的苍木之术与周家祖上颇有渊源，知道一些与周家有关秘辛。”

李惜零道：“所以你是来替周家求情的？”

青姝道：“并不是。周族自称苍龙之后，乃是大周开国元勋，曾帮助周朝始祖姬显扬以武力平定天下，规划和顺利实现了以周代商的事业。传说当年商周之间牧野一战，共有数万名修士战殁。”

“数万名修士？”李惜零惊道，暗想：“当今天下正邪两道，各门各派修士加起来也不过二万人上下，光我幽都教就占去了一半，仙都派和其余四大门派又占去了大半。其余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及一些不得要领的散修。商周之之际光牧野一战就战殁了数万人！未免也太耸人听闻！”

李惜零道：“一战而数万名修士战殁，这令人骤然闻之，不免战栗。”

青姝道：“是的，商朝时人崇信鬼神，所以当时全天下几乎无人不修灵。那是一个修灵者人才辈出，灿若繁星的繁盛时代。或许也正是认识到修灵者所易造成的巨大破坏以及其站在商人一方会对以商代周事业造成损害，周人决定将数万柄战殁者遗留下来的灵剑悉数埋葬起来，永不令其重见天日。于是战后就命人将数万灵剑分送天下九州瘗埋。后又命人将所有修灵的典籍都分批焚毁，并禁止全国修灵，致使天下修灵之势一蹶不振。此后世上只余留些简单的占卜符箓及御剑强身之术于世上。修灵术大大倒退了。周家别院的这千余柄古剑应该就是当年瘗埋于此地的其中一批了。”

李惜零道：“原来如此，没想到竟还有这等事情。当年火烧典籍之后难道说就没有一些相当厉害的修灵之术遗留于世了？”

青姝道：“也有，像泰山道派的御鬼之术尚可窥见当年商人高潮修灵术之一斑。”

“难怪崇灵道人的招数如此厉害！”李惜零道：“所以你叫我别追究就是因为这个？”

青姝道：“周族就是当年负责瘗埋灵剑和收缴焚毁典籍之人。所有古书典籍其实并没有被全部毁去，周族先人在收缴典籍中择其精妙之术都保存了下来。只烧去一些邪祟诡魅之书，所以周族很是截留了一批厉害的修灵术。如果他们真与我们为难，恐怕各州各门清剿起来，固然能将其殄灭，但也要受到不小的损失，甚至两败俱伤。所以我才冒昧进言。”

李惜零道：“那你所说的与周家的渊源又是什么？”

青姝道：“本来不想说，既是教主见问，那我就说一说。我青家本为徐州世家，青家所修炼法术乃是苍木之术，我所使家传法宝叫做苍龙鞭，皆是源自周族苍龙之术。所以我家可算是周族的半个外家，从小家传，对周族甚为了解。”

李惜零沉吟片刻道：“你不是说那个萧哑也会使苍龙之术么？他也是周族人么？”

青姝道：“功法确有渊源，具体关系就不清楚了。”

李惜零道：“今晚他与那个叫周御的在一起，另外还有个女子，叫做方展雪的，三人都是凌霄书院的学子。还有一名家奴，伤人甚众，已经伏法！”

青姝道：“没想到冲突得如此严重，不过还希望教主息怒，以顾及大局为重。”

李惜零挥手道：“罢！别人都可以放过，都不予追究了。唯独对那个萧哑，他果然如你所说，特别有意思。”李惜零咬牙痛恨，“他，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怎么？”青姝讶异道，“我记得他只是仙都派一个普通弟子，难道他得罪了教主？”

飞雪闻言止不住插嘴道：“何止是得罪，简直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