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白几个闯入种生谷中一无所获，招惹出来的东西都打不过，不敢停留，从隔世之门匆匆走出，复又进入混沌之地。

混沌之地过后，倒是可以遥望墨色的悟道茶山，只要爬过悟道茶山，离冰山雪谷就不会太远。

大家在这片陌生的山谷吃饱喝足，笑白振作精神吩咐道：“走吧！尽快上去悟道茶山，求喝一杯新茶足矣！”

“大冬天的，哪有新芽可以采呢？”百贵每次遇险除了挨打还是挨打，这回仍然打起退堂鼓。

浩天向小醉问道：“奇物自有奇情，古人云路漫漫其修远兮，你认为呢？”

麦饭小醉知道他在帮笑白，欢喜的回答：“哥哥，那株老茶树确实不错，一年四季都有新芽生发。只是……煮出来的茶水好苦好苦，好难喝的！”

百贵皱着眉头拒绝：“走了好几天，连悟道茶山一半的路都没有走完，里头古古怪怪的东西那么多，当好玩的吗？”

“这不是应验修道路不好走么？你若怕死，别跟着来就是，再说，雪谷的战将邰将军不来，你在哪里等他？”

“说得对！茶叶不苦还能叫茶叶么，有得喝就行了！”

玉阳也笑着赞成：“所以，仙神之路从来都是修道者勇敢闯出来的，我们的道法一切依靠机缘，还得勇于挑战才对！”

没有谁与他一条心，百贵气得向玉阳尽翻白眼：“你还跟不跟我一伙的了？跟阿白白死心塌地？”

“哈哈！哈哈哈！”

笑白主意已定：“走！”

众人的行脚很快，一阵快步攀爬，已能遥遥可见上方白雪皑皑的峰顶，峰顶上仍然云雾缭绕，朦朦胧胧十分迷人。

麦饭小醉带头找到一处高地头停下，长舒一口气，说：“诸位诸位，悟道茶山离咱们不远了，如今这儿目测到顶至多两百丈许！”

剩下的路一片雪白，没有半山以下那些邪魅的不祥之兆，令得她更加开心：“咱们总算熬过乌云见艳阳，我想，咱们很快就有好奇缘！”

“嗯！历经千辛万苦，希望能有好奇缘！”

终于爬上山顶。这儿果然别具一格，一片可容上万人聚集的大平地，横竖十丈宽的平地上，氤氲着淡淡白色的雾气。

正中处是一块乌黑而肥沃的土地，一株成人腰粗的古茶树，高及一丈，白雾缭绕中，仍见浓绿的叶子繁茂婆娑，遮开围成三丈宽远，树皮呈现古铜色，斑驳而苍老。

麦饭小醉得意的说：“感受到了么？在这里一点都不觉得冷！”

笑白立即惊觉，果然，寒风凛冽的冬天，于这处古茶地半点不受波及，仿佛自成一处天地，呆在这儿温暖如春。

一直担心遇邪的舞花，少女的活泼让她开始露出灿烂的笑脸：“哇呀！还有饮茶的桌凳呢！”

在平地的四处，十余张稀稀落落摆放好的石桌子石凳子，上面都有石茶壶，石茶杯。

笑白摸着其中一张石桌，石桌上一只石茶壶五只石茶杯，许是年久无人动过，布满斑斑点点的青苔。

百贵十分不满的发牢骚：“巴掌之地，怎么置下那么多的桌凳？这儿倒像是开坛布法的场所，能悟什么道道？莫名其妙！”

麦饭小醉解释：“能上来茶山的人少之又少，这些石桌石凳放在这里好久，等的可能是有缘的人，你不懂！”

笑白默不作声的听他们说话，认真的走每一步路，认真的观察每一件物品。

远处，百贵突然大声惊呼：“诶诶呀！这……这是什么？”

他走到一方青石砌成的比武擂台，擂台上面放着一具石制的棺椁。

他的喊话让笑白诸人马上留意，走过去问道：“什么人的石棺？”

擂台上的棺椁目测可达上万斤，乌黑的棺身，棺头的石板上刻着一个奠字，并且用朱砂上了漆，棺底下是四只黑碗将它盛起。

笑白看得吃惊，曾经见过的某个事情让他疑惑的问道：“棺垫碗，非是凶棺不作此举，为什么？”

“不知道哇！”

可是，麦饭小醉高兴的回答：“这是一具仙人棺，跟古茶树一样是圣人之地。

听说，里头的人就是一名仙界道士，喝茶以后能否与他见面，心至诚才可以感天的哩！”

离棺椁三丈远处，一台千斤重的石磨子，石磨子长着铜锈青色，因为刀劈斧砍，显得残缺而古老。

笑白发现，不止这台石磨，周围几乎所有的物件均有纵横交错的刀剑划痕，它们的色泽沉哑，尽见岁月的沧桑。

这种沧桑，像饱受风霜的老人没有一丝火气，不会因此而令人觉得异常与难受。

浩天踟躇的说：“想不到历经千辛万苦上来，眼前的一切似乎名不副实。”

笑白也有同感，道：“是的，我有一种感觉，这里并不是个好地方！”

玉阳想起百贵的爹爹曾经上过这里，问道：“百贵，你老阿爹告诉过什么话吗？”

百贵翻起白眼：“他是老神棍，我过我的日子，我天天都很忙，哪里听过悟道茶山的事？问我没用！”

笑白在附近徘徊一阵，除了感受到了平地上无陈迹的古老之外，看不到半点人类活动过的烟尘。

五百多丈高的山巅上居然没有风，也不寒冷，古老的茶山蕴含着淡淡的白雾，一方擂台一具棺椁，石磨子石桌子石凳子等等，它们很怪异，为什么会怪异？没有人可以解释，这让笑白的心头十分不安。

麦饭小醉熟悉此地，带着其它人四处走动查看究竟，没见异常情况，与大伙说说笑笑，天花乱坠的品论此地不凡。

笑白抬头打量古茶树，古茶树的枝干十分茂盛，庞开在三丈范围遮压着地面。

他压抑的问：“树上的茶叶采一些下来，不枉此行！”

“走，咱们采茶啰！”

浩天两人携手飞上茶树顶冠，仔细寻找嫩绿的叶片。

稍后时，浩天苦笑着向大家道：“兄弟们，咱们的运气果然不好，一片青嫩的叶芽子也没见着，若不嫌老叶子，可摘一些来尝尝？”

“尽可能采嫩些儿的！”

“好咧！”

而后寻见一方老旧的石锅，捡来枯枝败叶，挖一坨冰块，众人兴致勃勃的起火烧茶。

看着柴火渐渐烧旺，麦饭小醉更加开心，尽情解说此地的种种奇遇。

道：“以前，我可是常常在这里碰见些从盘蛮国岳触国来的将军呢！”

“哦？岳触国的将军？”

“是的！他们好威风的，拖青纡紫一身高贵的装束，全都是华贵之家！”

关于故国的皇亲贵族，从前时笑白根本不曾关注过。

在韶魂都东湖岸边遇上盘蛮国的太子朱邪路远一众，而后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与火狐山中的亡族大战，他已想到很多。

此时此刻见说故国，顿时来了兴趣：“确实？你认得几个？”

麦饭小醉兴奋的说道：“嗯！我记得三四个的。他们一来，总是有近千个厉害的手下相随。

那些兵将铁甲锃亮，厉器生寒，一个个精神抖擞，也好不威风的哩！”

笑白问：“都有哪些？”

小醉想了想，道：“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名为钱洪班的将军，这个人很有本事，不过，为人好像很凶的样子，我都不太敢跟他说话。”

钱洪班？笑白依稀记得，此人确实是个手段高明的将军，在岳触国中，他的名声极坏极臭。

他从秋水涧中响应皇帝召集，要进百炼山脉为期一年的历练，当中曾经遇到过他的儿子钱运鸿。

当时，近万名年轻人齐集国都准备进山事宜，他第一次见识庞大的场面，衣单身卑无亲无故，显得特别孤独，在人群中也显得特别突出。

就因为是众人中最穷最差的一个，无缘无故受钱运鸿的挑衅欺压。好在，一个名为巫小蛮的姑娘替他出头，后来还赠送一些吃的与少许银两。

浩天看出他的伤心，小声劝道：“遍身罗衣者，不是养蚕人，阿弟，不用难过！”

“嗯！”

麦饭小醉接着道：“这个将军带着好多兵马上来，我被他的兵士挡在外头，好凶的！”

嗯？小醉的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钱洪班如果能平平安安的攀上悟道茶山，这件事必不简单。对此，笑白暗暗的留意起来。

小醉转过话题：“有些时候，也能见到隐世的仙神圣者。

这些仙神圣者多是仙风道骨的人，他们态度祥和，言谈举止温文儒雅，那就好相处得多！”

浩天问：“仙神圣者？是谪仙子和你的舅舅么？”

“不是，这些仙神圣者，咱一个都不认识。只是，我觉得他们好聪明，专一挑选惊蜇前后来到此地，摘取一芯初长的叶子。

这些仙神圣者总会邀三五好友相聚欢喜，在石桌上悠哉悠哉的沏茶悟道。

茶那么苦，他们照样一杯接一杯缓缓的喝，喝得其乐无穷的呢！”

玉阳盯着已经烧开的茶水：“仓妹，可以泡茶了！”

“来啰！”满仓三个女子将茶叶煮开，分别把茶杯沏好。

每人一杯茶，还剩一多半搁在一边。

大伙不似文德修养人家的好习惯，手捧茶杯咕咚咕咚大口喝，没有丁点禅思道意。

瞬间一杯干尽，你看着我我瞄着你，不知究竟的突然生分，不知云起的相互沉默。

而后，百贵首先忍不住大皱眉头：“呜……哇哇哇！好苦……好苦的茶！”

“嗝……！”

除了小醉没有饮茶，满仓与恋花舞花各饮一杯，苦得蹲着拼命呕吐。

不止她们，笑白也苦得蹲在地上。

茶水入喉时，又苦又涩的味道那是用力押入肚子中的，然后从喉咙到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揪心揪肺的苦味令他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百贵突然幸灾乐祸的嘲笑他：“啊哈……啊哈！阿白白，看你这个熊样，这茶能有那么苦吗？”

“还有很多，你要么？”

笑白被茶水苦得蹲在地上很久才缓过劲，不带好气的问他。

百贵得意的回答：“哟哟哟！要……我要的呢！”

瞧他那嘚瑟的样，笑白恨不得弄死他：“自己湛！”

玉阳几个都被茶水苦得大皱眉头，狼狈不堪的瞪着百贵：“你没有感觉吗？”

百贵把剩下的茶水咕噜咕噜全干完：“真香！”

这把笑白一众又看得目瞪口呆。

百贵似乎并不心足，又去倒茶，没有茶水，把茶叶嚼上一口，咽了后在地上转着身喃喃自语：“品什么茶呀？简直和白开水没两样，麦饭小醉尽是忽悠人的！”

麦饭小醉无语的看着他：“我……！”

笑白问：“百贵，你喝这个茶真的不苦？”

百贵笑嘻嘻的说：“扯！只许你老九，不许我王八？”

接着，满仓也说：“笑白哥哥，这个茶，刚开始很苦很苦，后来就一点都不苦！”

她的话说完，恋花几个纷纷表示也是这样。

大家把茶味都说出来，有说甜的，有说腥的，有说咸的，也有说跟白开水一样的，只有笑白喝得一直苦到现在，这让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真的……都不苦？”

与传说中可以悟道的场景完全没有，心有不甘的看着古茶：“酸甜苦辣倒是各各不同，离初衷背道而驰，莫名心悸！”

浩天提议：“这样，咱们上去再采一次，试试看小口饮嘬，味道会不会更佳？”

又是一番采茶煮茶。每人倒一杯，剩下的百贵一个人全干完。

笑白一口一口的嘬，比上一次更苦，翻江倒海的涩味，翻江倒海的揪心，别说悟道，保住一条命都不容易。

可是，百贵把大半的茶水喝完，砸巴着嘴说：“嗯！甜的，就像加了蜂蜜！”

浩天问他：“这个茶洒家喝下味不甜，倒是挺香。

仔细品茗，比市面上买的茶叶好上百十倍，你……该不会没有味觉？”

百贵听得很不服：“酸甜苦辣，哪能够五味不分？笑白，你再喝一杯？”

这时，笑白已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寒冷的天，双手和脸上再次沁出豆大的汗珠。

这种痛苦，把恋花姐妹吓坏，赶紧把他扶起：“阿弟，你怎么了？”

“我……苦得全身乏力！”

百贵刁嘴骂道：“臭小子，至于么？”

麦饭小醉赶紧说：“嘿！以前都没有见得哪人说这茶苦，更没有见到有人苦到受不了的。

看你的样子好可怜吔！为什么这么苦？奇怪了！”

他从极度的难受中缓过劲，道：“我……这个茶，确实苦得不行！”

“也许，茶因人而异。”

“嗯！此茶若果然如此，倒也异常珍稀，可能是只好不坏。洒家听说先苦后甜，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悟道茶山喝了茶，大家除了酸甜苦辣以外，对于悟道的灵感一概莫能触摸。

玉阳自嘲的说道：“也许……我们的道法太低微，进价不了那么高的层次！”

“嗯！半分奇怪半分平常，咱们无缘，或者因为人多，或者因为心太浮躁，或者因为道法浅薄毫无长进，洒家无话可说！”

此时，麦饭小醉似乎找到知音：“都别自责，我来这儿不说上百次也有七八十次，根本就没有悟道的心！”

一无所获，笑白走到擂台上，石棺静悄悄的放置着，茶树淡淡的白雾缭绕。

在擂台的石栏上，这是平地的边缘。山下的景色被厚厚的雾气覆盖，看不出下方是万丈深渊还是倾斜的山体。

恋花姐妹悄悄的跟着他：“阿弟，还在为悟道的事不开心？”

“不！我在回想，从进入悟道茶山的范围后，经历过的事历历在目，给我的直觉，悟道茶山处在妖魔道上，虽然不能谋定而后动，但是我要慎始也要慎终，所以这儿……应是如此！”

恋花惊讶的问：“这么说，我们的退路依然没有了？”

“嗯！必然是！”

果然，远处的满仓大声说：“找不到下山的路，我们被困死这儿了，怎么办？”

接着传来麦饭小醉的话：“以前我可以自由飞翔，现在……现在怎么飞也飞不起来！”

笑白把目光盯住那台残旧的石磨，再次靠近它认识它。

石磨的把手已没有，也没有转磨的龙钩子，磨盘六尺宽两尺厚目测上千斤，需要力气很大的人才可以转动得了。

刀劈斧砍的磨面上，斑斑点点的青苔密布其中，磨轮与磨底一圈黑迹，显然很长时间没有谁将它转动过。

他盯着污浊的磨沿，用手掏一把，里头全是灰尘与茶叶混合的腐物。

浩天问他：“阿弟，是否发现了什么？”

他把手中的腐物放在鼻子前闻一闻，道：“我在想，这株古茶树与这口石磨，是否存在因果关联？”

玉阳扫看一眼上方的石棺，突然激动的问：“你是说……茶叶经过磨盘碾压，或者可见异相？”

“嗯！想一想，打自进入悟道茶山，我们的路只有前进不可后退，是以，我在想，这里头一定是前人故意置下的关卡，重在考验修道者的决心与毅力。

而这里头，擂台比武置一方石棺，此棺百十年来平安如常，刻下奠字描朱砂，足以说明它的怪异。

大山之巅长古茶，非同凡响的地方，若石桌石凳供人休息好理解，那么石磨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