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风晓越想越气,心湖激荡,周身如浸没在火湖之中。神息更似如大渎之水,奔流入海,一发不可收拾。一身磅礴气势更本无法压制,贴身的麻衣不断鼓动,就连脚下地面微微颤动。
破阶吗?
就因为做个凡人太憋屈了,所以才要破开凡胎界,去争那高高在上的逍遥?
这样的破阶。
我不认!
韩风晓眼神炽热,低吼一声,双肩猛然一震。
砰!
一声春雷落地。
韩风晓愣是把凝聚成团的神息全然炸开了。溢出的神息四散而逃,重回天地。
他颓然一笑,拱手道:“城隍爷,多有打扰。告辞了。”
城隍爷见到少年自行打散了破阶的气象,心中大骇。
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缺心眼的神修!
白白捡来的破阶机缘不要,拼死守着的是什么?
想为凡夫俗子争口气吗?
可笑!可悲!
城隍爷默默无言,目送这莫名而来的小神君莫名而回。
韩风晓走出大殿。
猛然站住脚,望向殿上那块篆下“威灵显赫”的匾额。
他心头一坠。
刚刚平复的心境又起波澜。
或许那条河龙王死的确实有点委屈。
明明恪守着神庭天条,维护水脉一日不曾怠慢。只是杀了个凡人,就丢了性命。
天地万物,本就是分三六九等的。
天官执掌天地,永享长生。受万民膜拜,却视其为草芥。神祇管辖山水,受万民供奉,同样对其不屑一顾。就算同为凡夫庶子,君王坐庙堂,王侯居宅府,官爵入衙署,取之于民,却还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子”的说法。
唯有世间最多的草头百姓,无缘富贵荣华,不受功名利禄,更不求大道长生,只求一个“太平无事”,还要无比艰辛。
怪不得那酒肆唱词的姑娘会声泪俱下的唱出“人活不易且珍惜,苦中作乐最难得”。
心门前,一个女子扣响门扉。
韩风晓缓缓闭上眼睛。
怀中的画卷发出淡淡的红光。
大梦之中,女子坐在空荡荡的天地中,随意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笑道:“想唠叨了?我听着。”
韩风晓笑呵呵的坐到女子身边,摇头道:“这次不想说了。唠叨的太多,也没什么用。”
真灵女子点点头,说道:“那就坐一会吧。”
韩风晓学着真灵女子,双手抱膝而坐,好奇的问道:“你不是去游历了吗?”
女子淡淡说道:“走了很远,看了很多。还是要在走远些,在多看些的。”
她莞尔一笑,“韩风晓,你也该多走走看看。”
韩风晓低沉的说道:“才走了这么远,就遇上了这么多糟心事。我怕在走远些,得把我憋屈死。”
真灵女子轻轻搂住少年肩头,温柔说道:“那就快意些。憋屈了就说出来,看不惯就管一管。怕什么?还有我呢!”
韩风晓缓缓抬头,望着那双血红的眸子,勉强扯了扯嘴角。
女子一拍少年肩头,嗔怪道:“这样还不安心吗?”
韩风晓闷闷道:“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这不是我要走的道。杀那河龙王时,他真的怕了。可我还是杀了他。因为那时我发觉,他只是怕你,怕死而已。如果不杀他,我离开后,他还会作恶,甚至变本加厉。他根本就没觉得做的事有多恶。”
女子眨眨眼,说道:“你是想让神明向苍生低头啊!那可不容易,首先你得站的够高,比天还高。然后把苍生担在肩头,让他们同你站的一般高。你担的起吗?”
韩风晓微微点头。
女子猛然一拍他后脑,笑道:“光说不练假把式!”
韩风晓睁开眼,眼前还是那块高悬的匾额。
他喃喃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她从哪学的啊……”
韩风晓眼神一凛,脚尖点地,高高跃起。
出刀如奔雷,收刀悄无声。
砰!
那块“威灵显赫”的牌匾一分为二,轰然落地。
殿堂内一众阴官皆是惊惧之色。
再看那麻衣少年,已然转身离去。
他伸出一只手,随意的摆了摆,说道:“与你们没关系。帮我跟阴司衙门打声招呼。就说韩风晓要去拜会。”
他猛然转头,灿烂一笑,“总该有人愿意讲讲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