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忌揉了揉额角,道:“也无需你行偷窃之举,你只要将这印记附在那把剑上即可。我知道你同临衍关系好,但而今他下落不明,你是唯一能入得天枢门而不被人赶出来的人,本王思前想后,实在没有法子”
“王爷谬赞。”
信你有鬼。京师之中能人成千上万,倘若庆王有心,怎的竟找不出一个能潜伏入天枢门的探子?
许砚之心知其中必还有隐情,也不点破,只直着个脖子任打任骂,任其将牛皮吹到天上而不动声色。
二人第二次相见之时,庆王曾问过他,砚之到底想要何物?
那时他不敢说。他思索了许久,心头一个巨大的念头始终如云霾一样徘徊不去。
他想要四海宁靖,亲人平安,他想要自己的奶奶与二叔能同小时候一样揪着他的耳朵教训他。
他想要成为太爷爷一般的游侠,他想四海江湖无所顾忌。他想回到天枢门,回到那入水的繁星之下,把自己曾对临衍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再同自己说一遍。
“你是仙门中人,我又不是。你身怀妖血同我有何干系?你是我的朋友,仅此而已。”
倘若我成了一个卖友求生的宵那昔年备受妖血困扰的少年人又会否依然接纳他,珍视他,敬重他?
他又能否如往常一样地敬重自己?
许砚之不愿去想,想也想不明白。他想起想起桐州许家正厅里的那一个牌匾,“宁静致远”四个大字如同一口巨钟,沉沉叩问在他的心头。
许砚之有时恨家中人强横,连他小小的一个修仙问道之梦都不能满足他。更多的时候他在恨他自己,为何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不懂人情不谙世事,丝毫不知人间险恶与疾苦?
他深深低着头不发一言。公子无忌长叹一声,站起身抖了抖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道:“本王乏了,且先这样吧。你若想清楚了,随时来告诉我。”
言罢,公子无忌又对那貌不惊人的老者道:“许小公子的衣食是谁在安排?”
“回殿下的话,是阿四。”
“让他自行去段渠那里领罪,领完了再来见本王。”
“是。”
公子无忌往那干燥的田埂上走了两步,又道:“春天就要到了,妖界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回殿下的话,那位大人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殿下无须担心。”
公子无忌冷哼了两声,心道,我若果真不去担心,谁又来给你擦人间世的屁股?
“妖界可以先放一放。倒是谢棕琳那边得小心看牢,诸如上一次人走茶凉的事情莫要再让我看到。还有,”他脚步一顿,回过头盯着那一座破落的农家小院,道:“倘若许小公子想要什么东西,第一时间告诉本王。”
公子无忌见了太多的清正之士与满口道德之仁人。这些人在生死之事跟前,其绝大多数人的选择都并不令人意外。
许砚之甚至并不是一个清正之士,他只是一个被蓦然卷入一场阴谋的过路客,过路客还是个商人,自然晓得衡量厉害与得失。
若他所料不错,几日后,他便能收到许砚之的投诚。
“将军百战死,赢得身后名呐”
公子无忌摇着扇子看着渐沉的天色,一时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妖界是否也有这样一片落日熔金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