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忽然停下的人影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烟尘，切斯特站在烟尘尽头，看着从脚下蔓延开的长长血路，视线最终落在血路尽头的男女身上。

从血路的起点到终点，以他的速度，只是一瞬的事。

然而，

不知为何，他最后也没踏上去，稍稍停顿后拿出了信号弹，

“咻！！”

刺目的红光划破橘黄色的天空，荒地上的红色斑点愈发明艳，宛如一朵朵绽开的红色小花。

血路尽头的男女没有任何反应，身影浸润在陈旧的余晖里，继续着不知道终点的旅途……

“那个，切斯特先生，能放我下来吗？”

桃坪晃了晃自己悬在空中的脚，声音有些可怜兮兮。切斯特默不作声地把他放了下去。

桃坪揉了揉发痛的肚子，视线跟着落在远处的男女身上，

“切斯特先生，既然放了信号弹，也就是说，他们就是在逃的嫌疑人？为什么不抓他们，他们受伤了，应该不是您的对手。这可是大功一件，停薪的事或许会取消也说不定，甚至还可能得到不少奖金。”

“他们之前可是帮……”

话到中途，切斯特便闭上了嘴。桃坪偏头看了过去，

“什么？”

“什么都没有。话说你知道我被停薪，还不去给我取消投诉，”

切斯特抱怨了一句，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男女。昏黄的余晖拂过男人的脸颊，留下了些许岁月的沧桑。桃坪摇了摇头，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身体并不属于我，而是研究所的公共财产，我个人并没有处置权。所以，投诉的事我不好太多干涉……切斯特先生有心事？”

“想起……凭什么跟你说！！滚一边去！抓抓抓，抓个屁！要是我不小心受伤怎么办，小伊不就没人照顾了！生命无价没听过？！话说你小子有没有人性，他们看起来那么惨，你就没点同情心？”

“同情……同情是个体的私心，规则才是社会的准绳。他们杀了人，犯下过错，那就必须支付相应的代价。不管有什么理由，不管如何凄惨。规矩如此，这和我个人同情与否无关。”

“说话一套一套的，我讨厌这种人，”

切斯特没有浪费口舌解释那些无聊的假设。看到那对渐行渐远的夫妻，明白那已经无足轻重，

“莎莉丝特，也就是我老婆，一定会和我做一样的事。”

“您真的很喜欢自己夫人呢……听伊薇琳小姐说过你们的事，我觉得你们二位很般配。”

“喜欢，当然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重复着那个词，过分直率，和平时的傲娇模式截然相反。

不知是因为桃坪的话，还是因为前方那对夫妻。心里的话没办法继续藏下去，念着念着，就变成了平时绝对说不出口的情话，或许……，

总之，

他说了，

“她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女人，要不是喜欢得不能再喜欢，谁会把她娶回去当老婆。”

他说着难辨褒贬的话，嗓音很轻，带着似悲似喜的笑意，带着些岁月的醇厚，融进了黄昏的余味，

“您后悔了？”

“被打的时候非常后悔，想着自己脑子一定进水了才娶她，”

他摸了摸长短不一的胡茬，嘴角的笑容有些得意，

“可只要她一笑，我就不后悔了，觉得一切都很好，很好很好……”

他蹲在和黄昏一般颜色的荒地上，说着很好很好的简单评价，想着那些很好很好的回忆。

点了一根烟，烟雾让他的眼睛不自觉眯起，

“刚开始时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全是喜欢长大了，发现也不全是喜欢的再后来，知道不喜欢的其实很多到了最后才明白，真正喜欢的只有一点点……

真不多，

就那么一点点，很少，和讨厌的部分比起来微不足道。可有些事就是没道理，偏偏就是舍不得那点东西，不肯放手，没办法放手，就算被打得再惨也不想放手。怎么就喜欢那种女人，啧，真没辙……”

他轻声念着话，

抽着烟，

最后沉默下去。

桃坪跟着蹲在地上，白色的面具也染上了荒野的颜色。

小河潺潺流过岸边，带着些浑浊的土色，并不澄澈。流进黄昏的河水融进了夕阳的色泽，恰当了些。

河床边不见树的影子，隔得稍远处，才能看见稀稀疏疏的树影。倒也不全是荒地，岸边的野草小丛小丛簇拥着，为荒野添了几分不浓不淡的绿意。

风呼呼吹着，

水潺潺流着，

除此之外，就只有阳光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