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炮仗声从酉时起就开始断续响起,我落座在室内,听着墙外的热闹不由叹了口气。
忆起很多年前爹爹带我过得那个腊月年节,实际上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过在远离爹爹的地方过年节。往昔即便是拜入四方阁,到了腊月里师父亦会准了我们各自下山,去家中过年节。到了来年的元月十五吃完元宵后,再行返回岱山师门。
自然,师门清贫,我家中亦是没甚银钱。
年节时也便比平时里多换鞋白面并了新宰杀的几斤猪肉,爹爹其实厨艺不妥,做的饭食并不如胖厨娘。和面包的饺子皮也是厚实的,不过年节之际,我却最乐意闻那淼淼炊烟。
淡白的水蒸气伴着肉香自灶膛间飘散出来,村头的狗子二赖子就会颠颠进来,我丢块蜜枣给它,它在埋头嗅闻过一番后并没有半点食欲,自顾自一甩尾巴就走了。
如今想来,那本是最稀松平常的时日,可惜,却似是过去了千年万载,远的仿似是上辈子的过往了。
“姑娘,你要去外面看放烟花吗?”若欢这两天倒是极欢快的,大富人家的年节不单单是吃食多了,连下人仆从也都有年岁加封的碎银。除此外,连带一应衣物,也会有新的。前些时日,若欢也同我抱了两捧衣衫来。
“姑娘前些日子躺在床上不适宜量体挑布匹,老爷就只吩咐了瑞蚨祥的衣坊挑了上好的衣料子,照着现在时兴的款式赶着裁了两身来年节换穿。”
虽然我自忖与尚忆知便是应该对面不相识,但是对于他差人送来的那几套新衣裳总也有些免不了的好奇同欢喜。一套是樱粉色团花织锦面料裁的对襟襦裙,外头有带兜帽的褚色大氅。内里蓄了轻薄暖和的棉絮,内衬亦是上好的冰蚕丝料,摸着水光滑腻。
另一套是明黄色的金银丝暗袖袄裙,裙裾边角绣了祥云纹样,看着就是喜庆吉祥的彩头。襟口衣袖簇了圈白狐毛,也是软和又金贵的架势。后头两套虽说再没有这么端重,但是布料也是摸着不错的。
我便只看看这料子款式就知道这几套衣裙都不是什么便宜的物什,都不消听那若欢丫头跟着介绍。自然,凭她之前的出身这种料子实在也并不是多么难得的,毕竟,她曾经亦是官家小姐。理所应当是见识过的,于是也就只谈到了衣裳的店铺。
只是,我终究不是京城人士也不太懂这些小姐千金们对时尚裙衫的理解,便是听着那衣裳店铺实在也是不解。不过如今来看,这都不是什么要紧事。毕竟这年节的热闹并不属于我,我懒怠出去。就算听着那炮仗挑在窗下点燃,也没有什么意愿去看。
若欢虽说对旁的还是端得住,不过就这火树银花的烟火还是觉得新奇。孩子心性上来就撺掇我要出去,这些时日过去,我自然不再似往日不懂分寸的少年了。满腹的心事,压根不想出门。
毕竟,自己眼下是在状元府,天知道出去会不会在遇上尚忆知这人。
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总不好当面与他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