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家午宴后,孙子辈散去,谭司令的妻妾们过来北厢房向老太太请安。
年轻的三姨太二十出头,一袭嫣红的牡丹旗袍包裹她玲珑高挑的身材,据说是北平人,是谭司令在逛北平的一等妓院时一眼相中,带回南京纳为三姨太。她手里端着一青花瓷碗燕窝,乖顺地说道:“娘,延甫前两日得了几只血燕窝,交待我炖给娘滋补,今日我下厨房为您在小炉上炖了,您尝尝我的手艺?”
老太太暖心道:“青萍啊,想不到你不光恭顺,听慧琴说,你协助她管家这手段也老练得很!”
“娘,这是大姐有意栽培我!其实这管家,不外乎两条,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再刁钻的佣人也会服服帖帖。”
老太太颌首称赞:“慧琴,瞧着吧,你就是缺少青萍身上这股子泼辣劲,才会被佣人暗地里偷奸耍滑。你们不知佣人鬼得很,主家稍不留神,厨房里一只鸡都要给偷去半边!”
谭太太一听,雍容圆润的脸上显出不悦,这是老太太在含沙射影,暗示她软弱,让各房佣人钻了空子,虚报账目,挪用公款公物。
听老太太指责大太太,二姨太缄嘴了,她鬼精得很,犯不着和正得宠的三姨太结下梁子,这原配大太太不过是司令当神位一样供着,掌家的大权迟早要被这强干的三姨迟早她眼睛可不是瞎子。
“咳咳……”二姨太装咳嗽,把话题转移床第之事,“三姨太,你年纪轻,正如狼似虎的时候,可延甫毕竟知天命,你还是要爱惜他的身子啊!”
三姨太脸一冷,绵里藏针:“二姐,你别取笑我啦,老爷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上你那屋,我们还不是彼此彼此?”
“够了!老太太要清静,你们争风吃醋,成何体统?都散了吧!”谭太太威严地一喝,拿出大大太气势,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向老太太商议道:“娘,士敏这孩子,也该给他物色物色了,这孩子总是说早,这要不抓紧,出类拔萃的姑娘都要被挑光了!”
“惠琴啊,这可是正事,你做娘的要多操份心!这南京体面人家,你要多打听打听?家世稍微差点也没关系,只要女孩儿品貌上乘、乖顺懂事、好生养,其他好说!”老太太点头道。
“娘这么说,我就多留心了!这孩子都当副团长了,一点都不着急,总说什么倭奴不除,何以家为?我看蒋总司令要给颁一个爱国勋章!”谭太太明贬暗褒道。
“我们谭家的子孙没有一个孬种!不愧我的好孙子!”老太太自豪道。
谭太太亦一脸欣慰,和老太太又说了会体己话,便去忙一儿一女的婚姻之事。
三姨太何青萍回房后,觉着无趣,便叫男佣搬来一张大理石圆桌,光滑铮亮的石面上,铺着一堆金色的细沙。她修长葱白的手臂扬起,细沙从她柔荑般滑嫩的指尖流下,像下起一场沙雨。不一会功夫,只见她手指在沙间迅速滑动,如蛇行草上,燕子拂柳,蜿蜒曲折,龙飞凤舞,一座座山川城郭,城市建筑,深街小巷,袅袅炊烟,鸡飞犬叫,赫然描绘在一张琥珀色的石面上。
玩了一个下午,到了晚餐时间,她摘下白纱手套,葱白的手指染着猩红的指甲。她看了看壁挂上的石英钟,时针指向六点整,冰冷的唇角勾了勾,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妖媚的笑纹。
“三姨太,厨房给您特地热了莲子百合汤,您现在要不要用?”女佣恭顺地问。
她伸手往楼下挥了挥,示意女佣退下。她锁好房门,冷厉的目光落在垂着深色窗幔的窗台上,一只信鸽子正“咕咕咕咕”地啄着窗台上洒下的面包屑。
她快步上前,捉了鸽子,从鸽子细嫩结实的腿上取下了套牢的纸条,展开看过之后,艳丽的嘴角挂着冷笑。
她转身从沙发椅的腿肚里掏出一卷带有字迹的纸条,迅速塞进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筒,把鸽子往窗外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