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人的队伍走在离开县城的道上,马蹄扬起漫天的沙尘。
一个背着竹篓的少年被呛得咳嗽几下,捂住口鼻与队伍的尾巴擦身而过。
少年一身素色麻衣,脸上和衣服上都有些脏黑,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丝毫不打眼。
似对疾驰而去的队伍有些不满,少年驻足,回头嘀咕了几句。
眼见人马都走远了,才继续闷头赶路,穿过几条街又钻过两条胡同,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院子外。
宏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匣子,站在紧闭的门外有些犹豫。
这东西怎么给她?
若直接扔在院子里,怕是不会收,指不定回头就拿着东西找失主去了。
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没等他想出法子,院子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内拉开。
里外两人皆是一愣。
“你找谁?”一身素缟的厉柔先开了口。
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唯一的女儿也没了,王家连灵堂都不允她进去。
宏生对上那双木然无神的眼睛有些不自在,抬手将木匣子塞给她。
“你兄长托我给你的。”他道。
厉柔迟钝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匣子,将东西还给他:“小公子找错人了,我是家中独女,没有兄长。”
宏生未接:“没错没错,姓厉名柔,就是你。”
厉柔这名字还是郑家取的,郑家一辈子都不识得几个大字,柔是为数不多的字里头最好听的那一个。
“你兄长早些年因故离开家了,你父母肯定未曾与你说过,所以才不知,”宏生道,“他也不好意思见你,托我将东西带来。”
当初来了这院子许多次,都只悄悄的看了眼,没与她见面。
他说,既然蒙在鼓里,就干脆一辈子都别知道。
厉柔半信半疑的打开木匣子,饶是心如死水也吓了一跳,忙拉住转身要走的少年。
“我不能收,还劳你让他来见一见我,我去见他也可。”
里头是百两面额的银票,整整十数张。
“人已经离开了。”宏生停下脚,回头看她。
“那他去了何处?何时回来?做什么营生的?可有成家?”厉柔迭声问。
“还没成家,娶媳妇儿的钱他自己留着呢,你放心用,”宏生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他说等他赚大钱了再回来看你。”
虽然这一匣子钱已经够多,宏生也不知做什么营生才能赚这么多钱,但不妨碍他信口胡诌。
不等她继续问,宏生便抽回手急忙一路小跑。
直到转了几个弯,宏生才站住,又回过身小心翼翼的从拐角处探出头。
看到追来的厉柔在分叉口站了半晌,慢慢蹲下身子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拉长的的影子瘦弱而孤寂。
“你也别怪我们,”宏生小声嘀咕,“王家那混球招惹了你又不能给你名分,留着孩子日后也是拖累,还和王家纠缠不清,没了小拖油瓶,你日后嫁个本分人家也容易些。”
细碎的声音消散在幽长的巷子里。
“咿呀~”
背后的竹篓突然晃动了下,宏生一激灵,忙把竹篓转到身前。
掀开盖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吐了个口水泡。
宏生朝她作个鬼脸,将路上买的小绣球塞到她怀里,抱着竹篓离开。
......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绿萝趴在窗口,顺着姜倾倾的目光望去,只看见路边叶渐凋零的树,远处的县城余下模糊的轮廓。
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景色,丝毫没看头。
姜倾倾回过神,转头,是绿萝朝气生辉的面容。
“苟且偷生和愤然赴死,你会择哪个?”她问。
“当然是活着,有什么还能比活人活下去更重要?”绿萝脱口道。
面上是不假思索的断然。
这有什么好想的?
姜倾倾笑了笑,望着消失在远处的县城。
那十一副烧毁的棺柩重新收殓后与曹武一起葬在了长乐村。
曹武一腔怨恨,最终选了飞蛾扑火。
而她若对付太子,要面对的或许是整个大胤。
伸出手去,深秋的风寒凉而锋利,刮在手心隐隐的疼。
尸骨在地下腐烂,但真相总要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