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旧路重返,时间已过去了两年,物是人非,感慨良多。这两年多来一直忙于京中业务,许明辉也没抽出时间来看一看母亲的慌坟,已是枯草盖土,连成一片。这次带兵,顺道移坟回了老家。
剿匪非一日之功,尤其是秦岭一带根深蒂固的山匪,更是急不得。许明辉先是带兵驻扎在山脚下的一个县城内,每天除了练练兵外就是陪着知县主簿等喝喝茶聊聊天。不像是个来剿匪,倒是来享清福的。
原本还有些忌惮官兵,消停了一阵的山匪一见来的竟是个尸位素餐的脓包,也就没将他放在心上,又开始祸乱百姓。
山匪们占山为王各自为营,相互之间为了争食夺利,时常发生火并。后来他们发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遂各自立下私约,大家分而食之,不起争执。然而僧多粥少,来做山贼的人大多是受不了贫苦,又怎会甘愿饿自己肚子和别人分食。但困于各阵营之间势均力敌,匪首头子又不愿合并屈居人下,这才导致山间匪徒众多,散而聚之。
直到一个江南地区的绿林汉子流落至此,此人武功高强又深于城府,行事洒脱干练,多次救匪首于为难间,深得其心,成为起左膀右臂之心腹。后匪首听那人的煽动,领数十匪贼躲在深草。等别的山贼在剪径中于人发生冲突血斗之时,带人冲杀进战斗,先帮着客商路人打杀山匪,后趁其不意倒戈相向。其结果就是所有的金银都归了他们,又吞灭一众贼匪。
均势之局被一个不顾江湖道义的外来人搅混,见钱眼开的匪贼羡慕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潇洒快活,纷纷效仿。
“那现在秦岭山匪蔻的形势如何?还是乱作一团,互相争抢夺食吗?”许明辉穿一身便服,坐在街边茶馆与各位茶客闲聊。这茶馆人员来往复杂,又是茶余饭后闲谈议论的大好之地,应是搜集情报的不二之选。
一个小贩接口回答:“哪儿能一直这么乱下去。别说我们老百姓受不了,土匪他们自己也受不了。”
许明辉道:“经过这场内斗,想是死伤惨重少了许多贼匪吧。”
茶博士倒茶的时候插嘴道:“数量是减少了不少,可剩下来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穷凶极恶之徒,一个能顶十个死掉的那些匪人。比以前抢得更甚了,朝廷也不管我们小老百姓的死活。唉,日子难过哟。”
许明辉道:“可不敢妄言。朝廷不是派了兵将来剿匪,可见朝廷还是把我们放在心上的。”
一个白胡子老头猛地一锤桌子,把茶碗都震翻了,怒道:“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来气。来的那是个什么狗官,吃着朝廷给的银奉,却不知为朝廷分忧,替百姓谋福。整日价地吃喝玩乐。贪生怕死之辈!难道朝中真就没人了吗?”许明辉来此地不久,平时都是官服坐轿出行,是以寻常百姓认他不得。
许明辉也装作义愤填膺,拍桌道:“真是岂有此理!既然那个将领怕死,县太爷作为一方父母官,怎的不知借那将领所带之兵去剿匪。我想大家受山匪为患久已,定能一呼百应。”
那白胡子老头气的满脸通红,道:“他也是个狗官!见了贼匪就尿裤子的孬种!上个月有贼匪进城抢李员外的家,那狗官怕的缩在县衙不出来,等匪人走得望不见影了才装模作样追了一阵。”
小贩道:“老爷子你可别乱说话,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吗。这人来人往的,要是被你的哪个仇家听去,报告给县太爷和那位统领大人,您老可有苦头吃。”
白胡子老头鄙夷道:“现在的年轻人怎的越发没了血气。我们村里面的年轻人也是,身强力壮却不敢和匪徒们拼。我们一伙老头子想去拼命也没气力了。唉!”
许明辉从茶馆回到驻军之地,换上官服后来到县衙找知县。
席间许明辉频频摇头叹息,作苦闷状。那知县不解,问道:“长官英姿少年,胸中更有才华横溢,前途不可限量,怎么却如此忧愁,可有什么难解之事?不如说给下官一听,也能替您排忧解难。”
许明辉道:“我愁的不是别事,正是上头派给我的任务。你说说这圣上好不明事理,只给了我三百兵将,哪知来后发现此处贱匪人多势众,凶蛮野横,又仗着地势。我这三百兵将那里是他们的对手,去了还不是白白送死。”
知县点头认同道:“那群山贱确是凶狠拼命,下官也曾体恤民苦,自领民兵对抗,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下官是朝庭命官,他们倒不敢加害,可苦了那群民兵。”说着就抬起袖子抹泪。
许明辉道:“如何不是呢,可圣上不知道啊。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告老子的黑状,说我每天不务正业,要请圣上降我的职。幸有尚书大人袒护我。”
知县道:“这等背后小人最是可恶!既有尚书大人护长官,自不必忧了。”
许明辉摇头道:“圣上虽不降我职了,可是也不再给我发军饷。唉,如果我还是杀不了一个贼寇,下个月就要勒紧裤腰带生活了。你说我该不该愁。”
知县面露难色,道:“其实下官日子过得也不宽裕。”
许明辉闻言哈哈一笑,拍着知县的臂膀,道:“你以为我在这儿跟你诉苦是想让你出银子养我呢。你误会我啦。你这小小衙门,哪能养活三百军士。”
知县忙道:“下官绝无此意。只是圣上若真断了长官的粮草军饷,长官该作何打算。如果要和山贼们打个狠仗,可一定得知会下官。下官也要出一份绵薄之力。”
许明辉道:“打仗?饭都吃不饱了,哪儿还有力气和土匪们干仗,这不是找死吗。不过,办法我还真想出来一个。不过需要你帮帮忙了。”
知县道:“长官你有什么办法,只要是用得着下官的请尽管吩咐。”
许明辉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从大人你这儿听一些山匪的情报。我一个外来人员,人生地不熟,对他们也不甚了解。大人你在这儿为官多年,也和他们打过一些交道,想必知道一些。”
知县脸上微微变色,道:“下官其实也不甚了解。只是知道如今山上共有三个匪首势力较大,分别是两面刀季达先,下山虎鲁蛮子,惊哭鬼左闲生。这三人是在这两年间不断火并厮杀壮大起来的,手下的悍匪个个残忍凶暴。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些散落的小团伙,偶尔捡漏。”
许明辉听到季达先三个字时,突然神情一变,知县察觉到了,问:“长官怎么了?”许明辉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要和这样的人物对抗,有些心悸罢了。你继续说。”
知县道:“这三人分庭抗礼成鼎足之势,谁也吃不掉谁。抢劫路商也是三人各自派人,协同而行,至于谁抢得多就各凭本事。也是因此,三方手下时常在路上打的头破血流,虽然上面的人物没动作,下方的人却各自恨之入骨。”
许明辉道:“一山不容二虎,想来此局面并不会存在过久,之后定会从三人中出现唯一的贼王。”
知县道:“唉,贼匪势力统一之后,除剿更是困难了。老百姓的日子怕也更是难熬了。”
许明辉道:“只要我们的日子不难熬就行了,管他们死活干嘛。你说是吧,知县大人。”
知县忙作肃容道:“为官之道,应当是为百姓谋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许明辉笑道:“行了,知县大人大公无私是为民的好官,我就是以权谋私的贪官了。说正事,我有个打算,需要知县大人帮我定夺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