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破绽呢？

黑狗量好距离，一拳挥出，正中沈梦面门。

沈梦倒地。

黑狗不会给敌人丝毫喘息的机会，他骑在沈梦身上，拳头如疾风骤雨，如铁锤要敲碎身下这滩肉泥。

沈梦侧着身倒在地上，左手护住头部，——这是他计算好的。但他没料到黑狗的铁拳来得这么快、这么猛，只给他留下了丝毫的空间。但这一丝空间已经足够，在生死存亡之际，就是要这一丝空间，也必须要抓着这一丝空间。

沈梦抓住了，他右手已经摸到了别在袜子里的匕首，拔出来，用尽力气，向前一送。

身上的拳头停止了，身上的黑狗倒下了。

黑狗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他难以置信。沈梦踉跄着站起身来，他看着黑狗肚子里喷出的血，和这漆黑的夜色，构织成一幅奇异而绚丽的画面。那血还带着温度，冒着丝丝白气，在夜里显得更加鲜红，——真美。

了结这一切吧。沈梦跪在黑狗身旁，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只需再轻轻一拉，就可以彻底结束黑狗的性命。可这一拉的前后，却是天壤之别，这一拉之后，他再也不能回头，他的双手也将沾了人血。

黑狗的眼神不再冒出绿光，而是露出乞求的神色，这一刻，沈梦才觉得黑狗原来也是人，也会露出人的神情。

星空高远，丝丝清凉的风，这真的是一个杀人的夜晚吗？

沈梦的犹豫也不过一晃即逝。

因为他已经没有再犹豫的机会。

黑狗是人，但是他比人有更耐死的生命。沈梦这一刀换作常人，别说反击，早已经毙命。黑狗忍住剧痛，忍着肠断血流，操起在身边摸到的一块石头，奋力朝沈梦砸去，一下便敲破了沈梦的头。

沈梦倒地，他双眼模糊，意识模糊，只依稀地看见黑狗已经爬起来，偏偏倒倒地朝他走来，手里还举着那块带血的石头。

沈梦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黑狗这一击已彻底将他打倒，他毕竟不是黑狗，他再也站不起来。

这便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感觉么？大脑一片空白，却舍不得闭上双眼，就看着凶手朝自己步步走来，看着自己是如何被取出性命。

生命就像一只碗，你一不小心松开双手，碗就碎了。

然而沈梦却没有死，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黑狗身后，他很轻易地就将重伤之下的黑狗放倒。

接着沈梦就听见了黑狗夹杂着惊讶和悲愤的声音：“都头，为……为什么？”

李都头单膝跪在黑狗身旁，拿开他捂住肚子的手，看了一会他肚腹上的伤口。然后才对黑狗回道：“你活着，只是一条狗；而他，是一个人。”

“我……不是狗！”黑狗悲凉而凄厉的呐喊，让这个夜晚动容。

李都头摇了摇头，叹着气道：“你早就活成了一条狗，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李都头不再理会黑狗，走到沈梦身边。沈梦看着站在一旁的李都头，眼神里有复杂的情感，但最多的还是失望，他的眼神里有叹息声。

李都头捡起被抛到一旁的匕首，放在沈梦手中。

沈梦明白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爬到黑狗的身旁，这一次，黑狗眼里没有乞求的神色，而是愤怒。是对沈梦的愤怒，也有对李都头的愤怒，可能还有对这个世道的愤怒。

沈梦却不愿意看他的眼神，用左手捂住他的双眼，右手持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一次沈梦没有丝毫迟疑。

“安息吧，兄弟。”

说完这一句，他右手用力一拉，割断了黑狗的喉咙。

血喷泻而出，像呼啸而下的瀑布，像喷涌而出的火山岩浆。沈梦却没有躲避，他的脸正对着黑狗的脖子，黑狗的血便整个喷在他的脸上。

他要用这血来洗礼自己，也要用这血来认清自己。

自此以后，他将走上这一条血海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