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看得出,猫妖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它有了七千年的道行,怎么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它眼珠子眨了眨,鼓凸起两只鬼火般的眼睛,伸起两只锋利的猫爪,呲出了满嘴的獠牙,绕着牛头张仁、马面李虎、羊角赵山和猪脸李兴,不停地兜起了圈子,如同鬼魅!
牛头张仁、马面李虎、羊角赵山和猪脸李兴猝不及防,被猫妖转得昏天黑地,头昏脑胀。再加上,猫妖上蹿下跳,不时地伸出爪子又抓又挠,呲出满嘴的獠牙又撕又咬。挠得四个鬼使大喊大叫,鬼哭狼嚎。身上也被猫妖咬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
四大鬼使见势不妙,连拘魂的铁链子也不要了,打起飞脚开始飞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也难怪,四大鬼使也是血肉之躯,也是父母所生所养,求生是人的一种本能。遇到这么棘手的事,这么凶悍的猫妖,谁不想脱离是非?谁不想躲个清静,除非你脑子进了水。
鬼使们一跑一逃,猫妖就显得更加嚣张,更加得意。它就像猫追老鼠一样,把四个鬼使撵得像燕子飞,狼奔豖突,抱头鼠窜,把看热闹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鬼使们脸上有些挂不住,回过身来抵挡了一阵子,可他们架不住猫妖又抓又挠,连撕带咬,只得作罢。
千年猫妖一扬手,取下了脖子拘魂的铁链子,哐啷一声掼在地上。它仰起头,磔磔地一阵怪笑,一缕幽魂在蔚蓝的天空中愈飘愈远,愈飘愈小。可它那粗犷、沙嘎的笑声,野蛮,陡峭,锋利无比,一波一波地在空气里传响,震得人的耳膜也嗡嗡发颤!
“老天爷啊,老子不服!老子有了七千年的道行,为什么还要死在地煞这个无名小卒手里?老天爷啊,这个世道还有没有天理?”猫妖一边喊,一边哭,止不住地泪流满面,接着又说:“我猫妖光明磊落,重情重义,为救命恩人两肋插刀,我究竟有什么错?”
地煞有些魔魔怔怔,手上握着玄铁宝刀,凝神谛听。千年猫妖的声音,一波波地在空气里回响,飘荡,绵绵不绝。猫妖没有错,难道是他错了?他不应该这么冷酷,这么残忍,请出了金汤玉汁,害了一条好端端的生命。人家好歹也是猫妖,有了七千多年的道行哪!
猫妖一怒之下打跑了鬼使,生魂自然就进不了冥府,也升不了天堂,十八路鬼王都无法管辖。它的一缕幽魂在地狱里到处流浪,明明灭灭,飘飘荡荡,闯下了不少的大祸,把整个阎罗国都搅得人哭鬼喊,鸡飞狗跳,老百姓没有过个一天的清静日子。
地煞虽然深居皇宫,可告急文书还是雪片似地飞了过来,在龙案上积满了厚厚一摞,猫妖祸国殃民的那些事,真是罄竹难书,罪无可恕。可地煞也没有办法,这些都是由于自己一时冲动,因宝贝女儿女婉睛而起,他实在是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平息这件事端。
这个该死的猫妖,仗着自己也有了七千多年的道行,无人降服得了,在地狱里屡生事端,无恶不作。让地煞伤透了脑筋,恨之入骨,也拿它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地煞明知道它是冲着自己和阎罗国来的,挟嫌报复,可他也束手无策,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长此以往,这样也不是一个办法,百姓就会怨声载道,地煞、阎罗王的脸面何存?岂不是威风扫地,威风尽失。枉天下老百姓这么信任他,以国相许,把他拱上了皇位。他如果再不争气,再不振奋,天下的百姓就会戳他的脊梁骨,把他拉下马来,另选贤能,册立新君,阎罗国就真的不关他的事儿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懂,他心知肚明。
地煞忧心如焚,他吩咐宫中的执事,把猫妖这些日子造成的损失,祸害老百姓的那些事儿,粗略地统计了一下,用一张白纸誉写得工工整整,贴在一面墙上。地煞不让自己回避,也实在是回避不了,只有天天看,日日看,时时看,不敢或忘,在脑海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才两个月不到,猫妖就在地狱里抢劫行凶一百二十六次,呑吃鬼卒二百零六人,强奸妇女和幼女三十九人,放火烧毁房屋一百七十二拣,打伤各级官员和士兵一百零八人,劫走官府库银九千三百二十七两,全都挥霍一空。共计造成阎罗国财产损失白银一百三十七万两。
地煞深深知道:如果不尽快刹住这阵歪风,不尽快降服这只猫妖,不尽快斩草除根,这些数据还会噌噌地往上冒,水涨船高,从而让局势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说实话,地煞实在是伤透了脑筋,可凭他自己的能力,他确实是对付不了这只猫妖,实在是有心无力。
也难怪,猫妖死了之后,灵魂出窍,一缕幽魂在空中飘幻不定,无影无形。道行浅的人,看都根本看不到,就更别说降服它了。再加上,猫妖有了七千多年的道行,乃半仙之体,功底深厚,可以变化腾挪,呼风唤雨,也不是地煞这些肉体凡胎之人,所能把握控制得了的。
阎罗国深受其害,百姓们屡屡遭殃,阎罗王地煞也夙夜忧叹,寝食难安,人也一下子憔悴了不少,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窝也深深地陷了下去。这些都还在其次,久而久之,地煞就惊悸盗汗,失眠多梦,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旦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胡话连篇。
一连几天,地煞好不容易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又大哭着从梦中惊醒,一头一脸的冷汗,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不知怎么的,地煞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再这么折腾下去,他真有些受不了。就是侥幸不死,也会心力衰竭,神经失常,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有一天,太阳不大,也不烈,天气十分晴朗,习习的微风送过来一阵阵栀子花的清香。地煞忙里偷闲,竟把脸埋在一堆公文里,嗅着那淡淡的墨香,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他睡得很香很甜,嘴角流出了哈喇子,呼吸均匀,睡意阑珊,打起了一阵阵甜蜜的小鼾。
睡梦之中,一个穿绿衫的美人儿推了地煞一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十分幽怨地说:“郎君,还不到春困的时候,你怎么就这么犯困呢?哈欠连天,就像祖宗十八代都埋在困山里一样,上一辈子耽误了瞌睡,要用这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真是岂有此理!”
“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枉天下的百姓这么信任我,推举我当上了阎罗国的皇帝。在其位,谋其政。我是一刻也不敢耽误,一分也不敢马虎。”地煞两天打了一个哈欠,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接着又说:“姐姐,你就行行好,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你呀你,真是个奇葩,别人做皇帝,都是声色犬马,花天酒地。而你他妈做个皇帝,连个瞌睡也捞不到睡。走吧,陪姐姐去逛一逛,到时候我给你一个惊喜。”穿绿衫的美人儿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露出了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齿,接着又说:“你们男人嘛,都是那副德性,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你莫不是在外面把妹把累了,回到家倒头就睡!”
“姐姐,冤枉哪冤枉!”地煞一脸的委屈。
“你是阎罗国的皇帝,谁敢冤枉你?他有几个脑壳?”绿衫美人捂着嘴,吃吃地忍住笑,脸儿涨得通红,接着又说:“你们男人嘛,最好还是悠着点,千万别搞什么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女人的忍耐也有限度,当心你老婆手里的那把剪刀。”
“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就是借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哪!我真的是个良民,是个贞节烈妇。”地煞拱了拱手,一个劲地摇头,推拒。他沉吟了半响,接着又说:“只是这一段时间,我太累太累了。我被那只该死的猫妖,搞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什么猫妖?我怎么没听说过?”绿衫美人皱起了眉头,有些惊诧。
“还不是忘川河畔的那只猫妖在作怪,它已经有了七千多年的道行。枉你还是个绿衫仙子,真是孤陋寡闻,少见多怪!”地煞鼻子哼了哼,像是有些轻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猫妖偷进王府,劫走了我的女儿,我一气之下就把它给杀了,跟它结下了很深很深的梁子。”
“杀了就杀了呗,你一个阎罗王,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绿衫美人儿谆谆善诱。
“你倒是说得轻巧,杀了就杀了。可猫妖一直阴魂不散,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死死地黏住了我。”地煞苦丧着一张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猫妖凶悍得很,一缕幽魂在地狱里飘荡,已经抢劫行凶一百二十六次了,呑吃了二百零六个鬼卒。”
“那么凶,你怕吗?”绿衫美人儿有些幸灾乐祸后。
“我怕?真是笑话。我地煞这一辈子,还没有真正的怕过谁。我担心的是那些老百姓,他们太无辜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们再也折腾不起了。”地煞仰天叹了口气,重重地往大腿上一拍,接着又说:“猫妖专横跋扈,嚣张得很,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唉呀,对付个把猫妖,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小菜一碟,简单得很!”绿衫美人儿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接着又说:“我的个大皇帝,你求求我!我一定帮你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要不,咱们对天发誓,拉钩盖章,决不反悔,绝不食言。”
“屁话,你一个女孩子有这么大的能量?”地煞有些不敢相信。
“不信吗?本仙子有一个看家宝贝,叫万能乾坤瓶,不管多么厉害的孤魂野鬼,都逃不出它的魔掌?”绿衫美人儿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只玻璃瓶。瓶子里养着两只非常可爱的小白鼠,憨头憨脑的样子。绿衫美人儿亮了亮手上的瓶子,有些炫耀地说:“瓶子虽小,厉害着呢?你拣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把它拿出来,揭开盖子,再厉害的猫也会熬不住。”
地煞不由得喜出望外,四顾无人,暗暗地把瓶子揣在怀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生怕绿衫美人儿中途反悔。地煞有些心慌,再加上走得急,不小心绊住了门槛,扑通一声摔了一个马趴。头也重重地磕在门槛上,隆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人也一下子摔醒了。
真是奇事,怪哉!地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松开手,看了看手里捏着的玻璃瓶子,有些半信半疑。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月亮一点一点地升了起来,银河耿耿,星光灿烂,习习的晚风不知疲倦,送过来一阵阵泥土的气息和稻菽的清香,让人舒服极了,为之一爽。
半夜时分,空气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猫妖蹑手蹑脚,鼻子嗅了嗅,偷偷地溜了过来。猫妖眼尖,一眼就发现了养在玻璃瓶子里的小白鼠。它眼前一亮,喵呜喵呜地叫了几声,一扭头就钻了进去,张开大嘴,死死地把小白鼠叼在嘴里。
地煞眼疾手快,赶紧拿起了手上的玻璃盖,紧紧地扣了上去。猫妖见状,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它只有仰天哀嚎,上蹿下跳,在玻璃瓶子里不停地闹腾了起来。可一切都是徒劳,不管它怎么挣扎,怎么折腾,它始终也钻不住瓶子,逃不出魔掌,无法越雷池半步。
世界上不管什么样的猫,也无法抵挡住老鼠的诱惑。
常言道:不管白猫黑猫,能捉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猫抓老鼠乃是天经地义,也是猫的一种求生本能。老鼠,不仅是猫的天敌,也是猫的一大软肋。就像是男人爱色偷腥、女孩子爱慕虚荣一样,也是男人的一种嗜好,女人的一大特色。放眼天下,人世间的世俗男女千千万万,形形色色,谁也挣脱不开,谁也避免不了!
苔丝一听说,自己的心上人仙童,要把自己安顿在桃花岛,心里实在是有些犹豫。众所周知,桃花岛僻处在南海之滨,四面环水,汪洋一片,是一座孤岛。寂寞应该是它的主色调,也是自然而然的事。真不知日子该怎么打发,想一想都有一些无趣,都有一些无聊。
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苔丝单听说桃花这两个字,就有一种喜上眉梢的感觉。大作家金庸笔下的黄蓉,神雕侠侣中的那个女主角,就跟桃花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割舍不断。她和大侠郭靖之间的那份甜情蜜意,那份浪漫情怀,那份缠绵纠葛,又让苔丝心向往之,羡慕之极。
沉吟了半响,苔丝还是点了点头。
地煞也不由得大喜过望,放下了心上悬着的一块石头。苔丝一心求死,勇闯地狱,总算是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说实在的,苔丝这样,地煞实在是有些愧疚,也可以说是无地自容。三姐妹对三兄弟,除了老二人精和二嫂妮可,有情人终成眷属,谁也没有信守诺言!
一想到这里,地煞的心就有些隐隐作痛。怪只怪自己当年年少轻狂,自负得很,没有多加考虑,就许下了那些山盟海誓。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人去楼空,物是人非。誓言犹在耳边回响,而自己却已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想起来他的心就在滴血。
往事不堪回首,岁月俱成过眼烟云。
地煞一个激凌,弹簧似地站了起来,手,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斩钉截铁地说:“大嫂,这个事就这么定了,我送你去桃花岛。不过,我们还是先去一趟无名河,把你的肉身找到再说。事不宜迟,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大嫂,我们走吧,马上出发!”
苔丝愣了一愣,可她还是马上恍过神来,点了点头。鬼卒们见阎罗王亲自出马,哪里敢怠慢?一个个牵着御马,举着黄罗伞盖,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苔丝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被鬼卒们扶上了一乘八抬大轿。八抬大轿晃晃悠悠,轻飘飘地在空中悬浮,飘荡。
不大一会儿,无名河就到了。
几个先前到达的鬼使,抱着双臂,紧守着仰躺在河滩上的一具女尸,早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阎罗王地煞,隐隐的在云端里现出法身。牛头张仁、马面李虎、羊角赵山、猪脸李兴都不敢怠慢,嘴里唯唯诺诺,膝盖一软,一屈膝就跪了下去,捣蒜似地磕起响头。
地煞面沉如水,拈须一笑,字正腔圆地说:“牛头张仁、马面李虎、羊角赵山、猪脸李兴,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就言归正传,不玩那些花架子了。你们都起来吧,尸体找到了没有?你们要把她擦拭干净,不能有一丝马虎,出半点纰漏,你们听到了吗?”
牛头张仁、马面李虎、羊角赵山、猪脸李兴都吓得大汗淋漓,面如土色。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会心地点了头,马上围着那具女尸,擦的擦,抹的抹,打扮的打扮,收拾的收拾,从上到下,从头至脚,把那一具女尸拾掇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看上去容光焕发。
地煞围着女尸转了几个圈,袖着双手站在旁边,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他抬起头来,朝坐在轿子里苔丝招了招手,眉开眼笑地说:“大嫂,你看看怎么样?收拾得还行吧!如果你满意的话,我就把你的魂马上放回去。让你死后还魂,满血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