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军,刘某平生别无他好,就喜欢跟手足兄弟聚在一起说说大话、喝喝小酒,可是如今……五千同乡魂归他处……
你要给丰沛的乡亲父老报仇啊!我要与暴秦势不两立!!”
“上将军,老樊半辈子从没求过别人什么,今日在这里俺求你啦,发兵灭秦吧!先把咱们逮住的那些秦人砍喽祭旗,然后再与章邯决一死战!”
“对,决一死战,势不两立!”
“……”
消息传的很快,留在楚营的沛人全都炸了锅,不只是他们,听完刘邦声泪俱下的控诉以后,在场之人无不群情激愤。
数千沛军全军覆没,田儋战死英布苦苦支撑,这场剧变可不仅仅与几个人关乎密切,而是关系到义军将来的整个走向,一个不慎后患无穷。
吴芮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两只蚕眉紧紧拧在一起,与拜倒一地苦苦哀求的沛人相比,他和身后部将安静的有点显眼,就像一潭暗流激涌的湖水一般。
项籍来回扫视一圈,最后停在刘邦的脸上,经此一役,说这位沛公遭受了毁灭式的打击也不为过。
沉吟之后,他开口道:“沛公稍安勿躁,这仇一定是要报的,不只是沛人之仇,还有楚人、魏人乃至于天下人的仇都要和暴秦一一算清。
眼下战报不详,我军又有强敌在侧,依项某看还是一步一步来,如何?!”
刘邦一咬牙,再次拜倒:“一切听从上将军安排,刘某如今身无长物,甘愿只身投到上将军门下做一名老卒。
倘若他日与秦决战,在下任凭差遣纵死无悔,到时候能上阵杀敌便上阵杀敌,老胳膊老腿不甘驱使,给上将军牵马坠蹬那也行!”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一片瞩目,诸如夏侯婴之类立马膝行几步围上去苦劝:“沛公,万万不可啊,我等只是小败一阵,父老无人责怪沛公,你何苦如此自贱,咱们再招兵买马杀回来便是了,万万不可如此啊……”
“是啊沛公,丰县、沛县最不缺敢死之士,咱们再去磨砺精锐就是了,你要是自甘轻贱,谁来领着我们反抗暴秦?!”
“沛公,是不是陈平那厮又说什么了?他人呢!我就知道此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一干人等推推搡搡找出陈平,再去看时,只见他也是满脸茫然似乎才知道刘邦的决定,顿时气消几分。
陈平上前一把攥住刘邦手臂,用力的摇着说道:“沛公提携陈某于微末,在下铭感五内,今有一句肺腑之言不可不说,望沛公三思。”
刘邦抽了两次手不能如愿,无奈道:“讲!”
“人贵自重,沛公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一步并不容易,你若舍弃众人而去,岂不是多年心血尽数毁于一旦吗?
战场之事胜负难料,丰沛父老并未因此责难沛公,沛公的自贱之举反而会让人心冷却,要知道人心凉了再想捂热可就难了,沛公千万要慎之又慎呐!
看看拜在这里的众位同乡手足,你难道真的人心舍他们而去,让天下反秦者再一人吗?!”
刘邦听完,奋力挣脱双手,对着四周作了一圈揖,一开口眼圈立马红了:“各位兄弟有和我从小一起打闹数十年的,也有半路结识相交莫逆的,刘季今日先谢过诸位的信任了……
可是大敌当前,我这点微末伎俩实在难以抗争,若是像以前那样打个县令占个地盘求活命,我领着你们干也就干了。
如今呢,秦国名将已至、大军将来,刘某实在不敢说自己能跟蒙恬那样的旷世之将争锋,这一次的战败就是教训,一个章邯已经如此难以应对,我们拿什么去和整个大秦为敌?陈涉败亡的前例并不远呐!”
“沛公,即便这样你也不能撂挑子不干哇,陈涉吴广尚且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总不能连他们也不如吧?你这一走,我们又该怎么办?”
“是啊,是啊,沛公你再想想……”
刘邦又对项籍恭敬一揖,继续道:“反秦,我是一定要反的,不然也对不起那么多惨死的同乡手足。
刘某之意乃是侍奉一位明主,这样齐心协力抱着团才能击败强敌活下去,丰沛之人都是我的兄弟,肆意挥霍兄弟性命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既然是这样,何不共尊楚王听从号令,一扫暴秦之后咱们再衣锦还乡呢?
上将军名将之后身经百战,论本事那是没得说,王翦的子孙怎么样?败在上将军手里了,蒙恬的后人又怎么样?也被上将军打得溃不成军。
论人品,我老刘更是对上将军钦佩万分,每占一城必定约法三章,每略一地最重农桑。
你们谁还记得彭城百姓是如何夸赞楚军的吗?子弟兵!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仁厚之心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不值得投效的呢?!”
一众沛人听完以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在此之前,刘邦没跟他们任何人商量过这个想法,也没露过丝毫口风,忽然一下子就地散伙,可把这些人晃点的不轻。
劝过、谏过之后,他们发现刘邦似乎是来真的,疑惑之余,不得不认真考虑以后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