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姓张,至少张大娃是这么认为的。
南至淮安,北到大清河一线,西起阳谷东到大海,囊括了大半个山东和小半个黄淮,全都是张大娃的实力范围,山东王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现如今的张大娃再也不是往日里的那个乡野穷小子,而是实打实的一方诸侯。
“山东王”张大娃威严日甚,生活起居都是按照诸侯的标准,不要说是一般的百姓,就算是朝廷委派的官员,若是不能表现的足够恭顺,“张大王”至少有一百种手段让他收拾铺盖卷滚蛋。
如此嚣张跋扈的张大娃,因此得了个诨号:张大王。
但是,这位张大王对张启阳的态度始终保持着绝对的恭敬。
听说张大帅要来山东,张大娃亲自率众迎接,摆开的场面极是隆重,那叫一个客气。
“哎呦呵,大娃你这场面不小呢,光是摆这个场面就花了不少的钱吧?”李安宁笑呵呵的说道:“我听刘大牛他们说,你这个山东王最是有钱有势了,家里的银子堆了好几库,当官的见到你都打哆嗦呢。”
“安宁姐姐休要听刘大牛那乌鸦嘴瞎絮叨,我哪里有什么钱?”
李安宁哈哈大笑着说道:“有钱就是有钱,又何必在我这里哭穷?我又不查你的账。”
张启阳笑道:“你有没有钱我还能不知道吗?张大王的名号总不是乱取的吧?”
“大帅这是笑话俺呢,俺就是大帅的一条狗,大帅让俺咬谁俺就咬谁,保管往死里咬。至于说我积攒的那些银钱,只要大帅有使钱的用项,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鼎力相助的。至于说这张大王,都是别人随口乱说的,大帅说俺是那俺就是了,说俺不是俺就啥都不是。”
“再者说了,大帅难得到这山东地面上来一趟,这是给了俺天大的脸面,这迎送之事怎么也不能寒酸了,总是要用些银钱的么。”
自从底定天下局势以后,张启阳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毅勇庄,这还是他第一次深入到毅勇军实际控制的地面上。
而这次出行的首站,就选在了山东。
这一次来到山东,并非只是张启阳一人,他带着一家子全都来了。
为了迎接张大帅,张大娃专门把府邸装饰一新,做足了准备,也着实花费了不少的银钱。
“平少爷可真是一表才才,看看着眉眼,像极了大帅呢。”既然张启阳带着一家子来了,张大娃的一家老小必然是要作陪的。
酒席之间,陈寡妇不停的夸赞张启阳的这一双儿女:“还有燕小姐,也是周正的很,实打实的就是个美人坯子呢。当年我给你爹娘保媒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天作之合。”
作为张大娃的老娘,陈寡妇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起当年为张启阳和李安宁保媒的事儿,无形之中就把关系拉的更近了些。
张启阳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每次张大娃敬酒都会酒到杯干,片刻之间就已有了些醺醺之态,话也就显得有些多了:“你在这山东地面上做的那些个事情,我多是知道的。你这个人,忠心还是有的,只是太过于跋扈了些。旁的不说,就说去年黄河决口的事儿吧,着实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朝廷里边对你的风评可不怎么好哇。”
去年春汛黄河决口,七个县顿成泽国,光是受灾人口就有二十几万。
“张大王”一口气斩了大大小小十三个官员,几乎将河道衙门彻底清洗了一遍。
然后“火速提拔”了一批亲信,转眼之间就把朝廷的河道衙门变成了自己的“后花园”。
为了这事儿,江南的言官们参奏山东张大娃的折子铺天盖地,几乎把他骂翻了。
总的来看,这事儿张大娃并没有做错:水患严重,就算是说破了天那也是河道衙门的责任。
以非常严厉的态度追究责任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但张大娃却做的太过分了:朝廷的官员就算是犯了错,也应该由朝廷处置,轮不到你张大娃打掉他们的乌纱帽,更何况直接拉出去砍头这么血淋淋的手段?
就算是出于“灾情紧急”“安定民心”的考虑,勉勉强强能把擅自屠杀朝廷官员的罪名遮掩过去,但你却换上了自己的人,这算怎么回事?
还有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
“朝廷算个鸟!”在公开场合的时候,张大娃还会保持着对朝廷的那么一点点最起码的尊重,但是在这种完全私下的场合,尤其是在张启阳面前,张大娃不对自己的跋扈神态做丝毫遮掩,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就砍了几个吃粮不干事的狗官,朝廷能把我怎么样?再者说了,这也是为了安置咱们毅勇军的弟兄,只要大帅不说啥,轮得到朝廷胡说八道?我这就是聋子杀猪,听不见他们瞎哼哼。”
“这天下是大帅打下来的,这山东就是我…就是大帅给我的,我才懒得理会什么鸟的朝廷。”
张大娃的这个说法,几乎代表了毅勇军的态度:这江山是我们血里火里打下来的,是用人命硬堆出来的,我们只服从张大帅,至于江南那个鸟毛的朝廷,根本就懒得理会。
张启阳笑了笑,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做任何深究,而是哈哈大笑着说道:“张大娃啊张大娃,我还是那句话,你这个人忠心肯定有,终究是格局太小了些。你瞅瞅人家三娃子,可就比你强多了。”
虽是一奶同胞,但张三娃的成就却远远超过了张大娃。
实际控制从倭国到吕宋的所有土地和人口,还有广阔无垠的海疆,几乎囊括了半个东太平洋沿岸,这个格局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山东可以比拟的。
“嘿嘿,三娃子是大帅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肯定比我强,何况三娃子手中还捏着一支海军。”张大娃笑道:“三娃子是俺亲兄弟,他有出息我也是高兴的呢。”
“要不怎么说你就不如三娃子呢,你小子就是太没有出息了。”张启阳笑道:“我这次来到山东,可不管是为了游山玩水吃吃喝喝,还有正事要和你仔细商量,三娃子那边的情形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知道一些。上个月三娃子还来信了呢。”
“三娃子和郑家不和,这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不说这个事情还好,张启阳一提起来,张大娃顿时火冒三丈,在酒席之间就破口大骂起来:“郑家算个什么东西?典型的小人,若是我当场就和他们翻脸了,不就打仗么?咱们毅勇军怕过谁?”
虽然张三娃已经成了太平洋东岸的霸主,但却并不是事事顺心,反而憋屈的很,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和郑家不和,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和整个两浙严重不和。
潞王临死之前,曾经组织过远征军,由当地的富商出钱赞助郑家攻打爪哇,与荷兰人打了个热火朝天。
开始的时候,这种纯粹海盗式的抢掠行径确实让很多人大发横财,甚至一度攻占了不少岛屿。
但是,荷兰人终究是昔日的海上霸主,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没过多久就组织起了强大的海上力量,给这些来自大明朝的“海盗们”迎头痛击。
郑家吃了大亏之后,马上向吕宋的张三娃求援。
正有扩张想法的张三娃马上出动了舰队,与荷兰人展开了一场血战,虽然最终击败了荷兰人的主力舰队,却落了个狗咬尿泡空欢喜的局面:不论是郑家还是两浙的海盗,竟然不允许张三娃登陆爪哇诸岛,只是给了张三娃一笔钱作为“劳务费”,拒绝让他插手爪哇事宜。
毅勇军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一时间群情汹汹,大有对两浙那些海盗动武的架势,要不是张启阳竭力弹压着,张三娃就真的和以郑家为急先锋的闽浙势力开战了呢。
“我就不信郑家的那几条破船能打得过三娃子,他们之所以如此的不要脸,就是吃准了大帅不想内战,要我说呀,就应该让三娃子直接打过去,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没那个必要。”张启阳笑着摆了摆手:“为了爪哇的那几个破岛就撕破脸真的不值,我已给三娃子下了别的命令,让他继续南下,去攻占澳洲。”
攻占了吕宋之后,尤其是盘踞在爪哇的荷兰人被赶走之后,通往澳洲的海里已经完全打开了。
征服澳洲占领那里的计划书已经得到了张启阳的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