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辰时。
灯已灭,无光,灭尽最后一丝微光,唯有几抹星辰微亮。
雪依旧,纷纷扰扰。
千军已聚,无声。
一抹光,微光,自罗俱手中亮起,然后又刹那熄灭。
‘嘎吱,嘎吱’
健壮的马匹已经全身披挂上了一层冰冷而坚固的铁甲,浓密的鬓毛从甲缝中露出,马蹄搅动在三尺积雪中,扬起了飞扬的雪花。
青黑的铁甲与身下的铁鞍发出刺耳的摩擦。
三里外就是蛮人的斥候大营,但他们的目标却不是那里,他们的目标是四十里外的蛮兵大营。
铁流,冰冷的铁流。
除了马蹄的声响,别无他音。
在黑暗中奔袭的风,在阴影中冲锋的狼,在北地血与火中被浸染的寒戈。
风,在耳边呼啸。
“敌袭——”
刺耳的呼叫,冰冷的寒钟,浑厚却远异于中原大地的呼唤。
斥候大营里亮起了一簇簇火光,映红雪染的旧幔。
粗壮的蛮人从沉寂惊醒,掸去身上铁甲上的雪花,拿起帐前的强弩弯刀,从帐篷里喷涌而出,马厩已开,皆帐前蹬地上马。
斥候齐聚,马蹄踏踏却已远去。
斥候首领多尔戈肃穆的凝视着他的族人。
“这帮中原人越过了我们。”
“这绝不是好事,他们要突袭我们身后的边营!”
“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数百斥候已全部整戈待发,齐聚于帐外荒地。
“冥王在上!”
“在上。”
一道细小的尾巴粘住奔袭的兵流。
铁流冰冷,沉默,肃杀,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这道冰冷的洪流根本就毫不在意尾随的细流。
半个时辰,健硕的骏马奔腾而起就如席卷的狂风。
微亮。
微弱的光芒。
可儿汗还在营帐中喝酒,他喝的酩酊大醉,身前凌乱铺散着纷乱的酒肴。
“敌袭——”
亿万坠落的雪花,融入了升腾而起的烈焰。
“轰隆”
连绵不绝的崩塌之声,怒喝与嚎叫。
但冰冷沉默的铁流已经席卷而来,热血坠落之处,万籁皆灭,绘下死亡的绝笔。
“中原铁骑!杀了他们!...”
可儿汗眼前已有些迷乱,火焰...不远处奔跑翻滚的人群。
一把冰冷无情的长戈已经贯穿他的胸膛,强大的力量已经撕碎他的形体,然后被马下的铁蹄踏为肉泥。
冰冷的绝宴,奉上永恒的死亡。
铁骑如同冰冷无情的锋刃,将散乱的营地直挺挺撕裂,穿透,带来死亡与绝望。
寒流已过,复转,杀戮不息。
幽暗长夜之间,这冰冷大地注定终将无声。
血与火,照亮了这死寂的长夜,但这幽暗大地,注定终将沉寂。
火,黯淡。
狂风抚灭了最后的火焰,终结了死亡的协奏。
沉默的杀戮,沉默的驻留,尖断的刺骨,黑红的腥血,破碎的肉泥。
钢的冷...
就像身上的铁甲,就如同马的披挂,皆是冰寒。
没有半点喜悦,唯有沉默。
没有满足,只有沉默。
冰冷的沉默。
罗俱手中似乎亮起一丝微光,沉默的寒流缓缓踏上回归营地的道路。
冰冷而绝望,多尔戈的心已冰冷,一种窒息而绝望的感触冲袭着他的心神,如同死亡,一道冰冷的目光好似跨越了永恒的夜,跨越了凋零的雪,凝视。
恐怖的凝视恍然消失。
多尔戈的手紧紧拳握,平整的指尖已不知何时刺入了股掌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