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就没饭吃。”
周七郎闷闷回应,抓起一侧的镰刀握在手里,左手抓草绳将镰刀、右手捆绑结实。
山野草丛就那么多,自家兄弟三人多割一些,别人就少割一些。除了打草,自家兄弟再无别的生计,唯一的活路哪能说让就让?
五郎也坐到一旁,用草束盖住两腿,握镰刀刮指头干燥的草汁泥垢。
没一刻时间,陈二虎领七名年龄稍长的少年提哨棒、猎叉来到坡上,这帮军户出身的少年包圆围上来,陈二虎喘着气:“周二你近来捞过界了,有南山那片儿草场就该知足,还把手伸到这北山来,是嫌命长还是怎地?”
“二虎哥,原本兄弟一人打草,南山这一片儿是足够的。可你也看见了,咱两个弟弟年齿渐长,吃的和咱一样多。不让他们打草度日,总不能让他们沿街乞讨要饭?还是让他们活活饿死?”
两个弟弟就在身侧摆弄镰刀,周二胆气也足,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实在不行,二虎哥指点一条活路,咱保证不来北山。”
“你兄弟死活与我何干?总之北山归我左屯,这是父祖传下来的规矩!你兄弟再来北山地界打草,逮住打断股拐!”
陈二虎方脸环眼,浓眉皱着声音粗厉:“还有,今日你们打草,可见山中有外乡人出没?”
见周二郎不语,陈二虎喝问:“到底是见了还是没见!”
周二郎才问:“外乡人?怎样的外乡人?”
陈二虎恼怒,提着哨棒斜指周二郎:“你管他是啥模样,到底见了外乡人没有?”
“没见,我兄弟仨儿低头打草又不是去做贼,哪里会东张西望?就是有外乡人从身边走过,我兄弟仨也盯不住。”
周二郎声音沉闷,陈二虎眼珠左右转动打量周五、周七,没见这俩小少年脸有异色,这才冷哼一声:“那外乡人体格雄壮,手里有两条人命。见了绕的远远别往跟前凑,也别来北山,这几日咱就在北山盯着。下回在这北山遇到你们兄弟仨,决不轻饶。”
待陈二虎领着人走远了,五郎才开口说话:“赵家姐妹也来北山打草,也没见他陈二虎说啥狠话,他这是成心和咱兄弟过不去。”
周二郎冷笑两声不回答,周七郎更不会搭话,起身翻动草束。
天没亮时入山打草,鲜嫩、湿重的一捆草能有四五十斤,这样两捆草晾晒后,才能得到一束干青草。
这终究不是一个稳定、长久、可靠的生计,仅能糊口不饿死。
这是个靠时节吃饭的活计,只有这样的晴朗天气适合打草、晒草。
天色将暮,兄弟三人各自收拢晒去大半水分的草束,周二郎用扁担挑了两捆草走在前面,后面五郎、七郎各背着一捆草,手里拄着哨棒走在曲折山路里。
天气晴朗干燥时出来打草,阴天也能入山拾捡蘑菇、采挖常见草药,再要么农忙时给舅舅家做农活,再要么去给周边地主家当短工。
至于遇到雨天,才能得享清闲。
村庄在土门关西二里处,就叫土门村,因土门关往往在申时前封闭,从山西前往京畿的商旅、士人只能在这里投宿,又或者在灵岩寺借宿一日。
这种堪称庞大的人流,自然促进了柏村的经济,几乎家家有客房,临街的房舍也都改做了铺面。
夕阳在侧,兄弟仨在村口停歇,白鹿泉水在身侧,也凑在告示牌前看着海捕文书上的画像,周二、周五比划、评论十几页通缉人犯的人脸、胡须模样,周七郎则观察今天新张贴的海捕画像。
一个发配甘肃充军的神武右卫世袭百户前日在西边出口的娘子关突然逃脱,井陉兵备副使勒令土门关周边军民严加注意,缉捕后赏银五两。
再看画像,这个被通缉的百户张奎蓄着威武八字胡,以及环脸络腮胡,典型的武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