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忽地仰天哈哈笑道:“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啊!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话音一出,天地猛然变色,墨云翻转,狂风呼啸,白雪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望无际的干旱红土地。
女魃现身,天下大旱!
远处众高手齐齐变色,叫道:“女魃现真身了!”均转身后退。
只见青衣女子转眼间长发落尽,脸颊生红,稍靠近一分便如步入火山岩浆中。她缓缓放下赤鸾尸体,眼光缓缓射向黑衣男子,惨然笑道:“我在处天地为炉,炼却万物,旱如火山。你在处天地为寒,冰封万里,满天是雪。我身为女魃,你为什么是……为什么是……本就是殊途陌路,本就不该相识……又何必让我们两个相爱……想杀……你想杀我,我就屠尽天下!”声音落下,天地多了一分灼烫火焰。
李应龙冷冷道:“你自己瞧,只要你在,这雪地倾刻间便化为旱地,何况雪地之外的州城?”挺剑上前。青衣女子纵身上前,伸掌便拍,李应龙挥剑格挡,一碰之下登觉如撞上铁石,竟被震得长剑微微颤抖。
远处峨嵋山慈金道长捻须道:“女魃擅流火,有焚天煮海之力!若非李应龙服了金乌内丹,决计对付不了她!”另一个背着琴匣的男子道:“应龙打不过她,待会我找机会偷袭女魃!”见两人越打越快,只剩两道身影腾跃翻飞。背琴男子找到时机,翻匣取琴,拔开琴弦,“咚”的一声,天上突然落下一道霹雳。
青衣女子闪躲不及,正正被劈中后背。惨叫一声,往后摔出。李应龙快步冲上,长剑急刺。青衣女子翻身飞起,伸掌疾抓。
慈金道长不禁叹道:“女魃之身,坚不可摧,竟连凌霜剑也难伤一分。若是炼成兵刃,那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凶器了。”背琴男子道:“我再击她一下,看她还能不能应付得了!”
青衣女子忽然望了过去,喝道:“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敢偷袭暗算!滚!”话音冷冷清清,飘飘而落。对别人而言如闲言碎语,对背琴男子而言却如洪钟大吕。登时身子一颤,向后跌倒,口中鲜血狂喷而出。
李应龙挥剑急刺,青衣女子伸手抵挡,却再无先前快捷。两人渐打渐入一座深谷,忽然间,只见寒光一闪,剑尖已到了青衣女子胸前。
青衣女子双手一合,竟死死抓住了剑刃,剑尖与胸口只差一丝。李应龙握紧长剑缓缓捅进,只是无论如何却再也捅不进一分。
青衣女子死咬着牙,与他对视,忽然开口道:“你真的要我死?”李应龙心中大为惊骇:以我们两人之势,都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我刺出长剑,她抓住长剑,本来就在拼尽最后气力以分出生死,几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而她却还能开口说话?
青衣女子惨笑一声,双手却放开了长剑,李应龙借势刺出,长剑没入了青衣女子胸口中。身子也向前一移,伸手抱住了青衣女子,道:“为什么?”
青衣女子双眼朦胧,凝视着他,泪水滴滴下流,却道:“你说我没有眼泪的……我又流了泪……你是不是说错了?”
李应龙身子一颤,不知因何,心头涌出一股莫名感觉。
为什么?她差点杀了我的怜儿,我恨不得杀她报仇,为什么我会心痛?为什么她这么熟悉?她到底是谁?
青衣女子眼中渐渐模糊,双手垂在地上,口中却哼起了一段歌。
李应龙听到她的歌声,胸口如被巨锤击中,“哇”的一声,鲜血猛喷而出,右手忍不住颤抖起来,颤声道:“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是她?
青衣女子凝视着他,却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轻声道:“你……终于知道是我了吗……你终于知道怜儿是谁了吗?”话音落完,脑袋一垂,已然气绝。
李应龙双手颤抖着抱住了她,道:“是……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是她……为什么……”抬头望天,厉声叫道:“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杀害怜儿的人!怜儿也不是她!皇上,到底怎么回事?”
远远那十多人眼见女魃死了,都舒了口气。却见李应龙发疯大叫,大感诧异。
一个道士上前叫道:“李应龙,你杀了尸妖有功,将头颅割下带回,皇上定有重赏!”
李应龙喃喃道:“尸妖……尸妖?不对……她不是尸妖!她不是尸妖!”仰天厉吼:“你欺骗我!”
那道士皱眉道:“应龙,快将那尸妖头颅给我。”李应龙将青衣女抱起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往前跌倒。他勉强站起,一探筋博,脸色忽地变得无比煞白,喃喃道:“兕天断魂草……兕天断魂草……怜儿……你对我下了毒……”
他咬断舌尖,仍将青衣女抱起,一步一步向东走去,目光望着远方茫茫大雪,喃喃道:“我记得那天你要我带你去江南看烟花……你说看惯了北方的风雪,想看南国的江月……那晚我被人暗算重伤,被怜儿所救……此后就想不起你是谁……原来你变成了女魃……原来你变成了女魃……她不是你……她不是你……”猛吐鲜血,终于往前扑倒。
李应龙紧紧抱住青衣女,忽然抬起头,眼光盯着前头一人。
落雪纷纷中,远处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走来,微微冷笑道:“兕天断魂草,乃皇上所赐。李应龙,这是皇上的局,也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