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华洪能即刻叫:“华荣、华福,将这贼道人拿去送在江都县,打他四一大板,关他四个月,勿许他在这里出家。”
那道人原晓得他的利害,起先说出常立方是望华洪能念同乡之友,而且常立方又是官家子弟,可得相让其面子。谁知华洪能是奸臣之子,无情无义之人,只作不知道三个字,反骂道人将常立方的名字来挟制,更打了两手掌,尚且不饶,还要拿去送官。
那道人即忙跪下叩求道:“少爷,原是小道不是,求少爷饶了小道罢。”
那华福、华祥在旁说道:“少爷,念他无知初犯,饶了他罢。”
华洪能道:“若下次再如此,定不饶尔。”
华福道:“道人快叩头拜谢少爷。”
道人连忙叩了四头,爬了起来道:“请少爷里面坐。”
华洪能走进观来朝南坐下,道人连忙拿茶拿糕请少爷吃点心。华洪能吃了两块糕一杯茶,只见华祥押了轿子已到。华洪能叫声:“道人,轿子已到,快叫他上轿。”道人应说:“待小道去请他上轿。”
那道人随即一面走又一面想,口称:“华洪能啊华洪能,你何故为人太不良心?他母死兄病无人看侍,你一见立刻要抢去。我若向小姐说明此事,第恐小姐不肯上轿,原是我的干系。罢了,但事到其间也顾不得小姐。”
于是走到内房来。谁知后面华洪能随他进来。那华洪能方才看不详细,所以此时特随道人进来,想再看石彩霞。谁知石彩霞跪在床前面朝里而泣,华洪能却看不见面,只见他的背后而已。
忽见旁边卧一个青面獠牙红须的大汉,大叫一声“暖哟!”
华洪能一见回身就走,华祥、华福说:“少爷,何故如此?”
华洪能应道:“石彩霞房内有个青面鬼。”
华祥道:“青天白日那里有鬼?此必是人生的貌丑,少爷不必惊怕。”
再说道人走进房来,叫声:“小姐休得啼哭,快些上轿,好将银子来备棺木,如此炎天,休得耽搁了。”
只因道人怕事,故此含糊而说。
石彩霞听了道人的话,花容失色,手足如冰,说道:“长老为向就叫奴家上轿?你看我哥哥,奄奄只有一息之气,昏迷不省人事,就是母亲也须奴家送下棺木然后可去,怎么一些无备就叫奴家去了?”
道人听了想道:“如今怎么是好?那华洪能强要,石彩霞是一定不能免的,若再迟延,恐遇了常府人来到,事又是不妙的,如今只得骗他便了。”
于是说道:“小姐,你不晓得内中有个缘故。因本处乡风必须人先到其家,他然后将银付出,如今小姐且去他家,若说夫人收殓,小道自然请一个妇人来与夫人收殓就是,你家大爷,小道自然去请个医生来与他看病,这两件事算在小道身上。”
石彩霞听了道人这些言语道:“必要人到才付银付钱么?”
道人应说:“正是。”
石彩霞听了,心中好不苦楚,犹如乱箭钻心一般,跪倒在地,叫了一声:“亲娘啊,你的命好苦啊!若是在着府中,好不风光。整日高车驷马,好不威风。谁知被奸贼害了爹爹,家私抄灭。我母子三人没奈要到宁波,去投姑丈家中。谁知来到此处,母亲病危,哥哥也病。指望母亲病好、哥哥病好,我心则安。何知母亲一病而亡,哥哥昏迷又不省人事,教女儿如何是好?更兼又无一钞可用,今日只得卖身收殓母亲。那知此处乡风,是要人先到他家而后付银。如今女儿去了,哥哥现又得病沉重,无有一个子女送母亲人棺。母亲啊,为何死得如此苦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