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怎知这“失神散”乃是顾大先生亲手调制而成,最是霸道无匹,莫说是从口鼻之中吸入,即便是皮肤粘上一点儿,内功浅薄之人便立时就要昏倒,非要睡足三日三夜,方才能够缓醒过来。
如此一来,可苦了这干不晓事的喽啰们,进得烟中未行几步便纷纷倒地不起,“噗通”之声连连,转眼间,已有四、五十人昏迷当场。
这下子,可把其余人等吓得魂不附体,胆战心惊,任凭极土真君再怎么呼喝也是不敢再前进一步。更有甚者竟是骇得双腿发软,跪倒于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这世间霸道之物最是不能长久,这“失神散”也是如此,来得快去得也快,又加上这四、五十人倒地时所带起的尘风以及微弱的呼吸,片刻之间,这股子轻烟竟是全然消散,丝毫皆无。
但此时,方莫几人也早已踪迹不见,兀然只是留下一地昏睡之人。
此刻,广场上的独孤非凡与刘德仁也已然动上了手,拳风虎虎,显是斗得甚为激烈。
可极土真君心头着急,早已没有了观看的念头,立时聚齐剩余之人,顺着几人逃走方向就是追赶下去。
且说轻烟一起,方莫随即便俯身背起了王凡,再由顾宁儿与唐双儿一左一右架起雪雁,五人立时转身而逃。
他们身后虽然也有少许绝神宫帮众围追阻拦,但奈何均是武功平常之辈,再一见到这几人连眼睛都瞪出了血丝,哪敢上前死缠,只是掏出兵刃做做样子,呼喝了几声后便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任由几人逃窜而去。
方莫这几人闯出后,东一头西一头就四处乱撞起来,直如同没了头的苍蝇般,便在这偌大的绝神宫里兜起了圈子。
由于道路不熟,此时莫说想要顺利逃出绝神宫,便是欲绕出这个外墙,也是势必登天还难。
见逃生无望,方莫背后的王凡幽幽一叹,遂有气无力地言道:“方莫……放我下来……你们几人出去也便是了……带着我只是累赘……若……”
可王凡尚未言完,方莫已然狠狠地喝止道:“你给我住嘴!若是让我丢下你自顾自地逃去,我便是死了也不能得以安生!你再要讲此类言语,我就先碰死在原地!让你也尝尝兄弟先你而去的滋味!你与雪雁!我定然一个也不会将其丢下!!”
王凡闻方莫此言,顿时双眼迷离,泪水模糊,遂用单臂死死地搂住方莫的脖颈,喉头一阵哽咽,再也讲不出任何言语来。
王凡如此一个豪横的汉子尚且如此动容,更别说雪雁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了。
此刻,她的双眼早已噙满了泪水,一个忍耐不住,便大滴大滴地顺着香腮滚落流下,直如梨花带雨般,打湿了胸前一大片的衣襟。
直到此时,她才真真正正地相信了方莫之言,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遂终于鼓足了勇气,低低声言道:“向西北而行……见门便即右转……”
顾宁儿是何等聪明伶俐之人,她早就看出雪雁实非唐双儿的丫鬟。此刻忽闻雪雁出言,她心中顿时一喜,当下也不询问究竟,立时便按照雪雁之言急行,几个转弯间,就已绕出了这广场的外墙。
雪雁再不迟疑,口中不停指路,这几人如同得了盏明灯,没有半点迂回,横冲直撞间,径直地便来到了一所大屋之外。
雪雁见一路如此顺利,心中也是高兴,遂伸手一指道:“便是这里,闯将进去!”
方莫闻言,毫不犹豫地飞身一脚,踹开屋门便闪身而入。
待进得屋内,几人抬眼望去,只见里面零零乱乱,盘碗皆是,又是锅灶又是菜肉,显然竟是绝神宫的一个后厨。
而此时,屋中尚有几名下人正在收拾打点,他们发觉有人贸然闯进,心头先是一怒,但随即就见到方莫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以及他背后尚在滴血的断臂王凡。
这一下子,顿时吓得这些人屁滚尿流,直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跌跌撞撞便抢出门外,一溜烟四散不见。
可奇怪的是,就在其他人等忙不迭地逃跑之际,却只有一人站在原地不动,用眼睛死死的盯着雪雁。
待过了片刻,这个人方轻轻地点了点头,回身竟兀自奔着最大的那口锅台行去,不发一言。
他这一来,倒把方莫几人闹得不知所措,兀然发愣。
但顾宁儿知雪雁来此地必有所因,遂把朱砂痣旁的青丝向耳后略微地带了一带,柔声发问道:“雪雁妹妹,这人可是你的帮手吗?”
雪雁稍稍地点了点头,又慢慢地摇了摇头,最后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脸对方莫发问道:“方公子,你可还记得那个吃了自己舌头的准子吗?”
雪雁此言一出,其他几人虽然不知详情,但就凭她这寥寥几字便已清楚地表达出一幕人间惨剧,遂心头皆是惊骇无比,纷纷再度看向锅台旁边之人,面上露出同情之色。
而方莫却是知晓内情,闻言顿感一惊,遂急忙问道:“莫非他便是……”
雪雁未等方莫言完,便黯然地点了点头,接言道:“他便是那准子,自从他被少主人强迫吃下自己的舌头之后,整个人便疯疯癫癫,势若发狂。我见其可怜,便在少主人面前替他求了情,方才免去了再受折磨之苦,遂被派到此处做一些肮脏的活计。但天可怜见,他竟兀自地恢复了神智,整个人也变得无比任劳任怨起来,白日里帮忙做活,一人顶得五人好用,夜晚也不休息,不仅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更是把泔水杂物全部推出宫外独自倒掉,他这没日没夜的一干,倒是甚受好评,却也没人再管他了……”
方莫几人虽然心中着急,但见雪雁自顾自地已经言入了神,知其必有后话,遂也不忍打断,继续听了下去。
果不其然,雪雁又言道:“直到上个月初,我偶尔来到了厨房之内,不想这准子一见是我,竟是偷偷地塞给我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我知其感念我求情之恩,定有要事相告,遂也并未当众挑明,待回到屋中只剩我自己一人之时方拆开瞧看。谁知这一看,却把我惊呆半晌,不想这准子当真是个人物,每晚借着独自打扫之际,硬是凭着毅力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沙土,又一车一车的将沙土混在泔水之内偷偷倒掉,生生耗去一年时光,当真挖出一条道路至通绝神宫外。他也知我处境难当,遂约我一同逃走,我那时只是胆,迟迟未敢回信,但谁料这准子实是个有心之人,见我不走,他却也不肯走,一拖便至了今日。不想此时,倒是当真派上了用场,看来这也是老天注定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