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写着:桂枝,荆芥,羌活,独活,川杛,柴胡,前胡,桔梗,茯苓各一两,甘草半两,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可服。
果然不是全认得。但是好歹看出是药方,于是假模假样的说,“老汉儿,这是药方啊,咋了?”
那老者一拍腿,“可不是嘛,我那老幺有点头疼脑热,本来想休息下就好了,没想到老不好,我那老婆子就催我去镇上给他抓药。谁曾想那药铺坐堂大夫是个黑心鬼,开个药方居然要5个钱,咋不去抢?”
说着还把牙龇着,努力伸向张庄方向,好像那大夫在就要咬下他一块肉,“我心疼这钱,正好看有个人刚抓完药,我就去问他这药治什么病,可巧也是头疼脑热,于是讨来了药方,照单抓药,可恨那药铺伙计跟坐堂的老扒皮穿一条裤子,也没个好脸色,我一气拿了药就回来了,连药怎么煎都没问,你瞧我这暴脾气!”
说着脖子一梗,脚往地上一跺,也看不出是悔恨还是自豪,或许是悔恨中带着自豪?
郭威觉得这老头还挺可爱,赶紧指着单子对他说,“这单子最后写着,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你这么煎就行了。”
“嗨,我说石串儿,你给我指有啥用,不知道你爷我是个睁眼瞎?说内容就行了。”说完又把那要木简要回去,珍而重之的放回怀里。
这老者的话到给郭威提了个醒,既然大家都不识字,有没有可能我交大家识字,收点学费之类的,村子虽小,但是每户援助点,至少不会饿着吧。
想到这一节,趁那老者还没走远,郭威赶忙叫住,“老爷子,我打算开个私塾,教人读书认字儿,您看您家小儿,愿来吗?”之前还老汉儿,老汉儿的叫着,这一下就叫上老爷了,即便郭威没心没肺好多年,此刻也不禁老脸一红。
“是真的?读书可是老爷们的事情,咱泥腿子瞎掺乎啥,再说了,读了书跟着你去偷鸡吗?”
郭威听他这样问,心里一紧,然后不禁老脸一红,心到这鸡不是我偷得,我可不能落这么个名声。又想难道孩子们有读书的机会大人们会不同意?
电光火石之间郭威心念数转,但是嘴里一点没慢,身子一挺,故作高深地说,“胡说,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偷吗?那得叫窃!窃,懂吗?知道匡衡吗?”
那老汉本来心里有些轻视郭威的,但见他腰杆绷直,气冲斗牛,一时间竟有些需要仰视的感觉。
郭威见他愣住不说话,也不要他回答,自顾自的说,“匡衡是西汉高宗皇帝的大丞相,未发迹的时候特别穷,看书点不起灯,但邻居家灯火通明,就在墙上凿了一个洞,窃光读书。所以读书人的事儿,不叫偷!”
郭威说到这,气势更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老汉,活像一个茶壶。
那老汉本来是老实巴交一老农,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巧舌如簧,颠黑倒白,一时竟然感觉好有道理,不禁出声到,“读书人是不一样啊!不过这西汉是哪,在我大汉西边吗?”
“啊?现在是哪一年?”老农这一问,问了郭威一脑袋汗,还不知道现在是那一年呢,真是心大。
“嘿,这事儿你要是问别人还真未必知道,也就是老汉俺跟里正关系铁,听他说过一次,今年就是中平元年啊。”
卧槽!
中平元年!
汉灵帝那个中平元年?
黄巾起义不就发生在这一年!
“东汉末年分三国,纷纷扰扰不休!”
那老汉还在喋喋不休夸耀他跟里正好到穿一条裤子,可是郭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三国啊。
过了好大一会郭威才稳住心神,不管身处哪一年,都得吃饭,还得继续忽悠,“老汉儿,知道不?有名的读书人全都是耕读世家,就是一边耕地一边读书,种地跟读书本就一码事儿。你看我不是泥腿子吗,一样满腹经纶。”郭威忍着脸红吹捧自己一下。
没想到那老者马上说,“你跟咱们可不一样,也是进过郡城,见过世面的人呐。”
郭威心想,“我还进过郡城?我还真不知道。”
没等郭威说话,那老汉又自顾自的叨叨开了,“咱村里的好娃娃,3岁能放牛,4岁能赶鸭,5岁能捡柴,6岁能割草,7岁能下地,8岁就是家里的一个壮劳力,那要读书认字儿了,能放更好的牛,赶更好的鸭,捡更好的柴,割更好的草,下更好的地吗?”
确实不能!
怎么办?好羞耻啊,感觉被反说服了。
郭威稍一踌躇,还没想到说词,只见那老汉填满泥土的脸伸过来,放低声音问,“束脩怎么收?”
感情老汉你在砍价?一瞬间老汉淳朴忠厚的想象当然无存。
看来不好忽悠啊,郭威暗忖。
“每人二斤腊肉,小米十斤,怎样?”
老汉耸然一惊,头抬得太快以至于沟壑里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他这么一个反应不在郭威意料之中,刚想说不能再低了。话还在嘴边,只见那老汉猛地回头望家就跑,只留下郭威单薄的身影在料峭春寒中荡漾。
“怎么不去抢?”竟是连价都懒得讲,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