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下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恰唤作张景宗,只是虽同名同姓但这位张景宗却出身元魏首都洛阳的汉族名门张氏,交友广泛且素有善名,又任内侍校尉。同时虽父母早逝可他的亲舅,东宫太子詹事张宁却将张景宗视如己出,待他极为不薄!
将这段记忆收入脑海中后张景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暂时忘却了身体的不适。
我的老天爷啊,自己居然是元魏的内侍校尉而亲舅更是东宫太子詹事,这简直是要出身有出身,要前途有前途啊!
要知道内侍校尉这个官职虽只是校尉,听起来官衔极低,但却手掌禁军驻守宫门,因此绝对是妥妥的皇族亲信。并且这个官职先前一直皆由鲜卑贵族兼领而张景宗以汉族名门之后出任是从未有过之殊荣,由此足可见当朝皇帝对他的看中,再加上亲舅张宁更是东宫太子詹事,因此朝中众臣皆知两人乃是绝对的陛下心腹。
但仅是片刻,张景宗便渐渐从方才得知出身的喜悦中冷静下来,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苦笑,因为坏也就坏在这一点上!
现如今元魏朝堂可并不安稳,国家大权尽数被皇族宗室,骠骑大将军,侍中元叉握在手中,如此情形下张宁这对舅侄儿作为皇帝亲信自是不受飞扬跋扈的元叉待见,不仅如此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性情耿直的张宁见元叉胡作非为,目中无人,便上书进言道元叉目无君臣之礼云云,而结果自是可想而知。
只手遮天的元叉因此事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张宁贬至边镇任省事,作为内侍校尉,守卫着皇宫城门的张景宗也一同被贬到了边镇去。
得罪当朝权臣能保全性命本已是万幸,只是这张景宗为人颇为傲气,在接到诏令后他并未打开而是直接草草收拾行装与舅舅张宁一同上了路,家人见此自也是心中哀叹不再多言,只道介时临至塞外天高云淡再是苦闷也就被时间给消磨了。
可无论是舅舅张宁还是其家人都没想到本是前程似锦的张景宗怎么可能看得开,郁气压胸下还没出雁门关便一头病倒高烧不退,直至昨夜另一个张景宗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个一千多年前的年代!
逐渐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随着一段静养张景宗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也渐渐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当下他缓缓撑起身子略显吃力地靠在背后的行李上饶是口中干涩无比却并未着急出声,反倒是伸手将自己昏迷之前看到的古朴雅致,外表勾勒着一个小小“魏”字的木盒给轻轻拖了过来。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错,贬谪后的任命文书便是置于这其中。
一念及此张景宗不禁咽了口唾沫表情略显紧张,作为一个后来人他再清楚不过眼前这小盒中装得那张薄纸足以为自己未来的人生轨迹定下重要基调,更为重要的是公元523年的北魏边镇可意味着太多太多!
这木盒乃是由印花铜扣所系并无枷锁,只需将铜扣向上一拨便可打开,这即便对于此刻身体虚弱的张景宗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缓缓伸出双手置于盒上,张景宗正欲将其打开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并且随之响起了一道沉稳中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忧虑的中年男音:“这位小哥烦劳通报,东宫太子詹事张宁求见雁门关统军穆杨,穆大人!”
不错,这道熟悉的中年男音正是出自张景宗的舅舅张宁,只是他求见雁门统军穆杨是做什么呢?要知道这一路被贬谪的张宁舅侄儿可是一点都不受人待见,即便有怜悯者也是忌惮于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元叉淫威不敢有过多交集,眼下舅舅张宁又为何去自讨没趣儿呢?
想到这里张景宗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身附耳到马车侧壁上仔细听了起来,在他的记忆中舅舅张宁可是极为刚正,断然不会无故如此。
果然对方闻听此言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丘穆陵杨将军有言今日不见客,还请大人快快离去,切莫耽搁了时辰,若是误了期限即便是流放可也是要治罪的!!”
“大胆!你一小小兵卒竟敢如此口出狂言!我家大人岂是你可轻辱的?!”
“哼,大人!?不过是一流放囚犯罢了!!!”
“你!”
谁也不曾料到一名小小的雁门关守卒言语间竟是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硬生生噎得是张宁身旁的仆从说不出话来。
见此张宁也是心中极怒,但已是在朝堂之上吃够了苦头,一路又尝遍了辛酸的他此刻并不愿节外生枝,只想着一家老小应当如何安全到达边镇,于是便伸手制止住还想出口还击的仆从拱手道:“这位小哥还望帮张某向穆大人通传一声,昨夜奉命护卫在下一家老小的羽林军士无故失踪,还望穆大人查治并遣人送我等前往边镇。”
说着张宁又略一沉吟后走上前去将袖中仅剩的一粒碎银向着那守卒塞了过去。
昔日堂堂东宫太子詹事,帝王亲信竟是落得亲自向一位雁门守卒打点,说好话,这当真是让身后的一众张氏族人红了眼睛,可即便如此那守卒竟是在收下了碎银后冷哼一声:“哼!好个东宫太子詹事,你现在不过是一个被贬的边镇小吏罢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贿赂边军!当真是不知死活,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