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方收回鱼碑,放进盒内,再摆到黑色石台之上,伸手往石台上方一指,只见四列楷书现于壁上,金光闪耀,若隐若现。张方道:“不,此诗便是皇甫端先生所作,当年他题诗于壁,之后飘然而去。”
左璧对张、柳二人拱了拱手,道:“我今天终于见到大哥、大姐,心里石头落地,此间有些事情小弟颇为放心不下,这便要告辞了。”张方、柳燕将左璧送到洞府石门,便即止步,左璧出门,池水立分左右,他沿那看不见之飞桥走回擒仙楼二楼,随后搬好西窗木桌,一切恢复如常。
此后左璧在擒仙楼闲居,便特别留意二楼动静,他将许多书籍捧来,置于西窗木桌之上,堆得如同数座小小宝塔,每日往往除却吃饭休息,大半时间便坐在西窗之下,读书写字、吟诗作画,其乐陶陶。他虽表面悠闲自在,但心中其实颇为紧张,暗想只消再等十天半月,等张方、柳燕出关,便大功告成。
如此又过去十来天,离张、柳出关已仅剩最后一日,这天左璧忽然记起陆家两个孩子,心中有些放心不下,早早起身,漱洗过后,便赶奔瑕丘县城。
赶到县城卯时刚过,左璧来到秦五宅子叫门,开门的却是小宝与荷香,左璧见两个孩子新衣新裤,面色红润,活泼顽皮,精神健旺,心中甚喜。
秦五妻子忙着生火做饭,秦五却在屋内七手八脚,穿戴齐整,出屋见着左璧,自是欣喜。两人吃罢早饭,左璧问起秦五早起出门缘由,秦五道:“最近几日忙得不可开交,这达大人又出门巡游,至今未归,也不知去了哪里。衙门里公事堆积如山,老秦同几位同道简直忙出屁来,这会儿必须又得早些出门,怠慢勿怪啊,咱们改日再去喝酒!”于是左璧便辞别秦五一家,急匆匆赶回擒仙楼。
出县城走了一段,天色阴晦,不久朦朦秋雨便飘洒而下,左璧未曾带伞,只得顶风冒雨,疾步赶路,身上渐被淋湿。
不多时擒仙楼已近,远望楼之轮廓渐渐清晰。左璧脚踏泥泞,刚走到楼门之前,忽听荷花池方向人声嘈杂,不由一愣。他赶到荷花池边,只见地上堆满沙土、石子和扁担、铁锹、麻绳、皮袋等劳作工具,周围聚着许多民夫,正冲着池里指指点点,七嘴八舌,不知在议论何事。
左璧看看荷花池内,雨花点点,并无特异之处,便问民夫们道:“各位大哥,你们有事么?”民夫中有人应道:“这池子堵着河道经由之路,县老爷说了,要么先填平再行疏导,要么开挖扩大,以免妨碍农田灌溉。县丞先生带俺们来的,要马上干活,今天完工。”
左璧吃了一惊,一是因此事太过突然,二是听到“县丞”两字。当日他杀灭鬼物用回春石救回何崇性命,但他却匆匆离去,说是体内玉符未除,危险尚存。张方之后告知他这玉符名唤“腐生咒”,乃是当世异能者大教玉符仙道独有,将玉符植入何崇体内或许便是瑕丘县丞所为,此时又听到有人说起县丞,自是大为惊讶。
左璧问道:“县丞先生,他在哪里?”话音刚落,只见人群一分,走出一名高大长者。此人瞧上去年过五旬,蓄着山羊胡须,道士穿戴,背后背剑,双目炯炯有神。走到左璧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他一番,随后道:“我便是瑕丘县丞,小伙子,你有何见教?”
左璧见他容貌不凡,更是暗暗警惕,道:“这荷花池非同一般,不可在此劳作工程,你们到别处去吧!你身为县中官员,为何一身道士打扮?还有,你可知道腐生咒之事么?”
那道士拈髯微微一笑,道:“县中官员便不可道士打扮么?什么腐生咒,在下不知,但今日这工程县令大人已然指定,不可随意更改,让开工也得开工,不让开工也得开工!”
左璧道:“此处并非县产,乃私有之地,你们要破土动工,问过此间主人了么?再者,我说过这荷花池非同一般,十分要紧,你们想填就填,说挖就挖吗?我不同意,你们休想动手。速速离去,莫要让小爷赶你们走!”
那道士笑道:“小伙子,你说这池子非同一般,究竟不一般在哪里?难道你便是此间主人么?倘若不是,那就免开尊口,还是把真正主人请出来与我见面说明。不过,说了也是白说,还是莫要耽误大伙儿工期!”说毕转身朝那些民夫一挥手,众人由地上七手八脚拾起各式工具,便要动手。
左璧大怒,纵身上去左右开弓,将站在最前的两名民夫一把推开,喝道:“主人不在,奉劝各位改日再来,今日你们谁要动手,便先过我这一关!”他话音刚落,耳中却传来宝剑出鞘声响,随后只觉金风扑面,那道士已然挺剑由下至上,卷起一道寒光,连同地上无数雨水,使一招“苍松迎客”,刹那间剑尖迅若闪电,离他咽喉便仅距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