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金阶之上,忽然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宛若一柄利器划破了整个压抑的气氛。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她指着金阶下跪着的梁侯,对杜袭道,“杜将军,你看啊,真是可笑啊!”
杜袭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递了一张帕子给她,“县主小心哭伤了眼睛。”
她接过,一边笑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杜将军,你不觉得可笑吗?”
“县主今日心情不大好。”
宁昌县主摇着头,“你,梁侯,上来吧!”
梁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不肯动。
杜袭看了梁侯一眼,他颤颤巍巍地起身,一步一步,缓缓往上走去,每走一步,都宛若踏在炭火上一般,觉得举步维艰,每踏一步,都像是要扯掉他的一层皮一样痛苦,他终于走到了宁昌的面前,低身跪下。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眼神宛若是在打他的脸一般,一下一下,让他几乎抬不起头来。她忽然敛了笑容,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曾经抱着她长大的父亲,在她的母后还没有薨逝之前,她还是尊贵的皇家的嫡长公主,他也是真心珍爱她的父亲。他常常抱着她在御花园中散步游玩,便是每日政务再忙,也会陪伴她少许时分。这是全宫中的兄弟姊妹没有一个人能够有的恩宠和殊荣。
可后来……
一切都变了。
他的头上已经生出了华发,岁月已经让他变得越来越苍老,在人心算计之中,渐渐爱你没有了当年的慈爱、没有了当年的胸怀。
她伸手把帕子直接丢到了梁侯的脸上,然后小声地笑了起来,又放肆又克制,然后终于大笑了起来。
跪在底下的一些老臣终于是忍不住了,站起来大骂道,“陛下再如何也是公主的父亲,如何敢这样侮辱一国之主,大梁之君!”
宁昌顿时敛了笑容,狠戾地看着那个站起来指责她的大臣,“好,好,好!都说冯大人是耿直忠臣,向来刚正直谏,上谏言天子,下照拂百姓,是被人人称颂的不阿良臣。”
她对着下面跪着的大臣们,一个一个冷冷地扫视过去,他们当中每一个都是她的敌人,曾经劝着她父亲纳娶继后,“杜袭,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好像是丧家之犬一般。他们这样子,哪里是真心臣服大齐啊,这样的人,必然降而复叛。杜将军,你还不快杀了,统统杀了,将他们统统杀了!”
她大笑起来,宛若疯癫了一般,手舞足蹈了起来,全然不顾了体面,杜袭便吩咐人将她送下去,她一路挣扎,还不忘记大喊着要把人全部都杀死。
这样一场闹剧,最终匆匆收尾,可杜袭却始终站在那里,好像就是要看着这一场闹剧似的,嘴角带着讥讽之意。宛若一个看戏之人,无论那戏台之上发生了多么蹊跷荒谬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