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献记载看,此期的藏书家主要有三类人士,即贵族、官僚、学者,尽管他们的家世、经历、职业、性格等不同,藏书志趣各异,或为著述,以垂名后世或为治学,以探研学术或为苦读,以博取功名或为办学,以润泽世人……但他们皆钟情于书,这一点是相同的,他们不同的藏书目地是推动私藏发展的动力。他们除了实现藏书、读书基本目的外,还注意在藏书的过程中追求精神上的享受和慰藉。如晋书陶潜传载:“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这是陶渊明的藏书情怀魏书李谧传:“公府二辟,并不就。惟以琴书为业,有绝世之心。”这是李谧的藏书情志同书常景传载:常景“遇新异之书,殷勤求访,或复质买,不问价之贵贱,必以得为期。”这是常景的藏书情结。梁书王微传载:“图籍相慰,吾所以穷而不忧。”这是王微的藏书情愫。由此可见藏书家怡情于书之一斑。他们藏书目的的多样性从不同途径丰富了藏书文化的内涵,繁荣了私藏事业。
最有意义的是私藏与官藏的互补。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争频仍,政权迭更,兵燹屡现,每及于此,官藏首遭厄运,如西晋末期,五胡乱华,“京华荡覆,渠阁文籍,靡有孑遗”隋书卷三二,经籍志东晋苏峻作乱,“文籍无遗”卷五九,晋书王僧孺传齐末兵火,“延烧秘书,图书散乱殆尽”卷二一,齐书王泰传梁朝侯景之乱,梁室藏书,多从兵火北周攻破江陵,元帝尽焚其书元魏尔朱氏作乱,秘阁所藏,“并皆散亡”隋书卷三三,经籍志。官藏的散出,有些被毁,有些则流入私藏家手中。官藏流入藏书家之手的另一种方式,是皇帝赐书,每次赏赐数千卷,不仅成为私家藏书的来源之一,而且分流了官藏,使之免遭覆灭之灾。另外,官藏目录在社会上广为流行,这为私家聚书、编目提供了参考信息,大有裨益,这是官藏对私藏的补充。而私藏回补官藏,则往往是在朝代更替、新朝甫立之时。在我国古代,一般规律,新政权建立后,总要搜求遗书,借鉴资治。如曹魏代汉,“采掇遗亡”隋书卷三二,经籍志梁武践祚,诏求亡佚为梁武帝集坟籍令陈文好史,“又更鸠集”隋书卷三二,经籍志北魏道武,“大索书籍”卷一一一,晋安帝隆安三年等等。由于封建政府“勒之以天威,引之以微利”隋书卷四九,牛弘传,也就是“威逼利诱”,藏书家们不得不向政府献书。如魏书江式传载:江式祖父江强“上书三十余法,各有体例,又献经史诸子千余卷,由是擢拜中书博士。”有时政府还派人到私藏家中或借用,或强取,以补充官藏。晋书张华传载:张华“身死之日,家无余财,惟有文史溢于机箧……秘书监挚虞撰定官书,皆资华之本以取正焉。”檀道鸾续晋阳秋载:“王谧为秘书丞,乃表前尚书殷允、中书郎张敞、太子后率郗检之、故太常桓石秀是多书之家,请秘书郎分局采借。”陈书张讥传亦载:张讥撰周易义等书合182卷,“后主尝敕就其家写入秘阁。”又梁书任昉传载:任昉家虽贫,“聚书至万余卷,率多异本。昉卒后,高祖使学士贺纵共沈约勘其书目,官所无者,就昉家取之。”另外,政府组织人员整理官藏时,也常向藏书家借书,以作参考。北齐书樊逊传载:樊逊整理官藏时,曾建议秘书省“即欲刊定,必藉众本。太常卿邢子才、太子少傅魏收、吏部尚书辛术、司农少卿穆子容、前黄门郎司马子瑞、故国子祭酒李业兴并是多书之家,请牒借本参校得失。”结果,“秘书监尉瑾移尚书都坐,凡得别本三千余卷,五经诸史,殆无遣阙。”官、私藏书的互补互动,是中华典籍绵延不绝、流传至今的根源,正是这种自觉行为,才保存了众多古籍,传承了中华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