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韩叹古再次深深叹了口气，随后弯腰扶起了这位老泪纵横的老将。

“叔叔，您随我来。”

黄之炎随着韩叹古，走出了这方小屋，走到了外面的平台上。他一眼望去，偌大的皇城尽收眼底，但此刻这皇城却是漆黑一片，暮气沉沉，犹如一个巨大的墓地般安静。

“这皇城。。。这天下，叔叔，您说是谁的？”

韩叹古凝视着脚下的皇城说道。

“啊？这。。。这当然是陛下您的。。。”

“错！！”

韩叹古猛地打断了黄之炎的话，他略带悲哀地说道：“这天下。。这皇城。。。甚至这皇宫之中，没有一物是我的！！！”

“就连朕的妃子和皇后亦是一样！！”

“叔叔啊，您还记得被朕赏赐给丞相的寒妃吗？”

“啊？？老臣记得。。。”黄之炎不知为何皇上突然提起了那个妃子。

寒妃，便是游仙日皇宫大宴中，丞相酒后调戏的那个妃子。第二日丞相跪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乞求皇帝的饶恕，结果这软弱的皇上非但未生气，反而将寒妃赐给了他。

“是啊。。。你也记得。她。。。她曾是朕最爱的妃子啊！”

韩叹古的手紧紧握住了木质栏杆，握的指节发白，他表情逐渐狰狞了起来，再也不似往日的风轻云淡。

曾经这瞰星阁，并不是那么的孤独啊。。。无论在他失意还是沮丧之时，总会有一道靓丽的身影，陪在他的身边，温柔地笑着，看着他。

“朕的家族。。。还有族内的老祖宗，在那高耸入云的仙山担任长老不假。”

“但那丞相柳离，他族中的老祖宗，可是那仙山的二长老啊！！地位仅次于掌门，仙王！而且不久之后，还将成为太上长老！！”

“朕。。。并不是什么皇帝。”

韩叹古悲哀地看着错愕中的黄之炎，喃喃说道。

“朕。。。只不过是仙人的管家和奴仆而已，这凡间天下。。。便是他们的后院。朕，不过是替他们看守着这些劳作在后院中的，一个更高一级的奴仆而已。”

“但我啊。。。其实并不想做什么皇帝，但我没得选择。我从生下来，就没得选择。”

“我只想做个纨绔的皇族子弟，有一片封地，整日吟诗作对，醉生梦死。”

“唉。。。”

黄之炎看着韩叹古，他没想到这往日风轻云淡，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皇帝，竟然有如此多的心事和想法。他现在才知道这看似风光无限的皇帝，他的无奈，他的悲哀。

“皇。。。皇上。。。”

“叔叔，侄儿最后问你一句。。。”韩叹古看着黄之炎，轻声恳求道：“您。。。能撤兵吗？”

黄之炎瞬间想明白了。。。明白了为何所有送往皇城的千里加急信，最后都没有回音。

为何玄水烧杀抢掠了这么久，甚至敢大咧咧直接越过皇城杀到东部腹地，朝中却没有任何反应。

还有。。。是谁在道中精确布置设伏，想要杀他。而那震天的喊杀声，却没有引来一个城卫军，巡夜人。

现在，黄之炎浑身直发冷，连皇上，这个族中拥有仙门长老的天人家族都叛变了。。。

那朝中，究竟还有多少可信的人？云端上的仙门之中，又是何等的状况？？

这位早已看淡生死的老将浑身微微发抖，数百年前的仙门长老之乱，他从史书上看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那高高在上的仙门之中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便是会最终引起这凡间的天崩地裂。

而且。。。刚才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何尝不是告诉着自己，他要么成为其中一员，要么就再也走不出这华丽的十层宫殿了？

有那么一刹那，他看着这皇帝悲哀而恳求的眼神，真的想答应他了。

但是。。。但是。。。他一生的知己，祥云柳允的全家性命，还有他那十万虎狼之师，十万骄兵悍将的血海深仇。

自己真的有这个脸回去，看着那群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儿郎们的眼睛，告诉他们撤兵么？

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将他视为父亲，誓死追随他的力山和那群亲卫队的孩子们，难道就白白死在这大街上了么？

黄之炎低下了头，缓缓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颤声说道：

“老臣。。。老臣宁死不降！！”

韩叹古眼中希冀的光芒蓦地消失了，他苦笑了一声，转过头去，望向了黑暗的皇城与无尽河山。

数十名黑衣人从两人身后的小屋中涌出，淹没了这位征战一生的老将。